凤凰财经研究院院长刘杉：中国在达沃斯释放了什么信号

达沃斯会场

达沃斯观察——作者：凤凰财经研究院院长刘杉

还是那个白雪覆盖的瑞士小镇，还是那个政商云集的国际会场，不过2017年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却笼罩着不同的气氛。这个举办了46年，以推动全球化为己任的国际论坛，前所未有的受到“逆全球化”寒流的困扰。未来世界经济向何处去，全球治理如何走，都需要全球领袖给出答案。在迷茫中寻求共识，或是达沃斯论坛主办者和与会者共同的期望。

本次论坛主题为Responsive and responsible leadership，官方译文为“领导力：应势而为、勇于担当”。这样的译法让生活在当下的中国人备感亲切，瑞士小镇的空气，似乎与中国政治气候相当契合。据悉，在本次议题设计上，五位年会联席主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包括三位来自美国和荷兰的企业CEO、巴基斯坦纪录片制片人、英国国际救助儿童会行政总裁。不过在笔者看来，主要议题设计的背后，恐怕更多浸透着论坛创始人和主席施瓦布教授的心血。“逆全球化”浪潮既是全球面对的新问题，也是达沃斯论坛本身面对的新挑战。世界经济论坛被认为是全球经济风向标，是经济全球化的积极倡导者，此时“逆全球化”寒风凛冽，不可避免会影响到这个瑞士小镇。施瓦布在接受彭博社采访时说：“我们并没有请特朗普来参加今年的达沃斯论坛”。施瓦布教授是明智的，因为在论坛的最后一天，1月20日，特朗普先生将宣誓就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即便想来达沃斯，早已是官身不由己了。对于“逆全球化”践行者特朗普而言，他在1月20日后如何行动，显然比他现在说什么更加重要。

“应势而为、勇于担当”，这样的议题，似乎为中国量身定做。在发达经济体一片“逆全球化”声音中，世界经济需要新的全球化引领者。作为全球化最大受益者，世界最大的贸易国，中国自然成为不二人选。“勇于担当”，这既是全球化支持者的要求，也是中国“应势而为”的体现，或许这才是促成中国国家元首出席达沃斯论坛的重要原因。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了这次论坛并发表主旨演讲。习近平强调，把困扰世界的问题简单归咎于经济全球化，既不符合事实，也无助于问题解决。我们要适应和引导好经济全球化，消解经济全球化的负面影响，让它更好惠及每个国家、每个民族。我们要主动作为、适度管理，让经济全球化的正面效应更多释放出来，实现经济全球化进程再平衡；我们要顺应大势、结合国情，正确选择融入经济全球化的路径和节奏；我们要讲求效率、注重公平，让不同国家、不同阶层、不同人群共享经济全球化的好处。

习近平表示，中国是经济全球化的受益者，更是贡献者。他预计未来5年，中国将进口8万亿美元商品、吸收6000亿美元外来投资，对外投资总额将达到7500亿美元，出境旅游将达到7亿人次。中国将为世界各国提供更广阔市场、更充足资本、更丰富产品、更宝贵合作契机。

中国国家主席的表态，意在继续推动经济全球化，并期望通过“主动作为、适度管理”，让全球化释放更多正的外部性，惠及更多人口。

中国在达沃斯释放的引领全球化的姿态并非仅仅停留在口头宣示上，而是以行动表现出来。习近平除了参加达沃斯论坛，对瑞士进行国事访问外，还访问联合国日内瓦总部、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奥委会。这是历史上第一位中国最高领导人到访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奥委会，外交部副部长李保东表示，这实际彰显了中国领导人对多边主义的重视。

当然，中国对多边主义的重视不仅体现在访问方面，而且在瑞士进一步推广“一带一路”的政策主张。习近平在达沃斯宣布，今年5月，中国将在北京主办“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为解决当前世界和区域经济面临的问题寻找方案，为实现联动式发展注入新能量。

就在习近平发表引领全球化主张当天，新华社报道说，经李克强总理签批，国务院日前印发《关于扩大对外开放积极利用外资若干措施的通知》，放宽服务业、制造业、采矿业等领域外资准入限制。针对服务业，重点放宽银行类金融机构、证券公司、证券投资基金管理公司、期货公司、保险机构、保险中介机构外资准入限制，放开会计审计、建筑设计、评级服务等领域外资准入限制，推进电信、互联网、文化、教育、交通运输等领域有序开放。

这是在中国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15年后，首次宣布大规模开放服务业领域外资进入。这是中国释放的善意，显然，对于服务业占据比较优势的华尔街来说，中国开放金融业，将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中国在1月17日这一天，用“一言”和“一行”，做到了引领全球化言行一致。实际上，中国行动起到一石二鸟作用，既向世界表明中国开放的态度和诚意，也通过开放服务业，借助美国利益集团向特朗普施加压力。以市场换市场，这是中美未来贸易政策博弈的核心。中国率先表明高姿态，或许能够舒缓中美两国商人的紧张心理。

很显然，中国政府与施瓦布教授配合默契，中国领导人借助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时间，在发表全球主张同时，做出推动全球化的积极行动，从而借势上位，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经济全球化的引领者。藉此亮相，中国或在全球多边治理中欲发挥主导作用。

不过知易行难，在全球经济失衡背景下，如何让全球化惠及失落者，并非易事。多边主义在一段时间内，必将与孤立主义互相较量。也是在1月17日这一天，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公布了英国脱欧具体方案。三天后，特朗普将登上世界舞台，不同贸易政策的真正较量刚刚开始。

中国成为全球化旗手并不难，这是多边主义者的众望所归，也是中国自身的利益所在，但中国能否在全球治理中起到重要作用，仍需接受考验，至少在短时间内，中美共治局面无法看到。

中国要想成为全球领袖，有很长路要走。除了硬实力仍有差距，软实力更亟待改善，价值观冲突或制约中国全球治理之路。仅仅在经济全球化方面，中国要起到实质性引领作用，至少需要解决三个挑战。

首先是如何应对中美贸易摩擦。

特朗普孤立主义肯定要兑现，能走多远不好说，除非一开始就碰得头破血流，美国一定会做好贸易保护这个文章。即便是作为交易筹码，特朗普也会打好这张牌。美国是全球最大经济体，美元地位在国际金融危机后更加稳定，中美若发生贸易冲突，中国不占有优势。从今年以来的中国表现看，中国领导人比较务实，不仅通过民间示好，开放服务业更是摇晃政策橄榄枝。特朗普如何接招，两国如何过手，还要走一步看一步。

二是人民币国际化停步制约“一带一路”。

“一带一路”是中国引领全球化的重要手段，但企业走出去需要资本市场开放，需要充足外汇支持。目前中国谨慎管理资本汇出，并压缩人民币离岸市场空间，让人民币国际化步伐停步，这会限制中国资本全球布局，进而影响“一带一路”。虽然对外资政策进一步开放，但能否吸引外资进来，甚至留住现有外资，都是不小的挑战。

三是中国经济结构调整需要时日。

中国是全球化最大受益者，在收获经济高速增长成果同时，也不得不接受产能过剩这个副产品。由于全球贸易总量萎缩，发达经济体需求减少，中国需要解决出口产能过剩问题。结构调整显然不能一蹴而就，而中国还要在短期增长与长期调整间进行政策平衡。没有一个稳定的内部需求，也就无法促成进口的持续增长，也就难以兑现开放市场的承诺。

白雪下面的小镇安静祥和，但达沃斯论坛的参与者聚集在一起再次吹响了全球化的集结号，并期望推出新引领者向贸易保护主义发起挑战。在一个互联互通的世界里，开放将是一个永恒的旋律，但短期内，多边主义和孤立主义仍需要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