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吻增长 重启改革要从产权保护切入

我们过去十年不但是改革没有到位，或者说没有推进，你要说严重一点，其实改革还在倒退。过去十年，我们干的最多的其实就是吻增长。而且更多是官员吻增长，而不是全民吻增长。也就是说，吻增长带来的财富效益是少数人的，让少数官员和利益集团高兴

财知道：我看到吴敬琏最新的一篇文章，就说当前的种种丑恶现象，从根本上是说都是因为改革没有到位，当下需要重启改革，你怎么看他这说法？

胡释之：我们过去十年不但是改革没有到位，或者说没有推进，你要说严重一点，其实改革还在倒退。以前摒弃了的计划经济手段又重新搞起来了，像价格管制啊，限购啊啥的，还有就是大家经常讲到的国进民退，这些都是反改革正道而行的。

过去十年，我们干的最多的其实就是吻增长。而且更多是官员吻增长，而不是全民吻增长。也就是说，吻增长带来的财富效益是少数人的，让少数官员和利益集团高兴，而普罗大众并没有感受到这种经济高增长带来的幸福感。我们经常说为什么中国GDP一直在高增长，而老百姓的抱怨却越来越多？就是这种问题，吻增长下腐败难免，这种虚假的繁荣不是一种真实的经济发展，而是一种真实的财富再分配。

现在得彻底跟这种吻增长模式做一个切割，要吻别吻增长，到了今天这种情况，再不告别吻增长，少数人也要笑不起来了。所以我同意吴敬琏的看法，当下需要立即重启改革！

财知道：你觉得现在的改革切入点在什么地方？

胡释之：还是产权。我们现在还有所谓小产权的说法，像小产权房。市场经济里产权保护本来应该是一视同仁的，你怎么还去叫人家什么小产权，还老想去取缔，这不是成心要老外不承认你市场经济地位吗？凭什么农民自己的地不能出售，政府却可以拿着这个地做商业性用地？小产权这名字本身就是一个证明我们市场化改革不彻底的概念。像这种小产权，我们就得像大产权一样去保护，不要再有小产权这种说法。

而且解决这种问题，也是解决社会矛盾的一个好办法。其实最好的维稳是什么？就是合法化。改革就是一个把合理的事情合法化的过程。这种所谓的小产权房，在农民看来是很合理的事，现在政府说他违法了，你说他对政府颁布的法律会是什么态度？会怎么去看待政府？当然就会是一种敌视的态度，他会觉得法律和政府跟我的利益是对抗的，这也就造成维稳的压力。你把它合法化，把它纳入法律保护，这样农民就会觉得我跟社会不是脱节的，我是一种合法化的生存，那肯定会更拥护政府，也会更尊重法律。深圳小产权房改革的一些经验值得借鉴推广。

另外我也想强调一点，咱们老百姓要懂得，尊重产权或者说尊重市场，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其实现在大家都是有一些资产的，缺的就是产权的完整性和可靠性。像很多农民是有很多资产的，包括小产权房和他的土地，但是因为没有完善的权利界定，他的资产不能给他带来财产性收入。所以走市场化道路，进一步落实产权，对这些农民，尤其是对城乡结合部的农民，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而反市场其实才是反大家自己的利益。你想，要是反市场的话，那就要求政府去取缔小产权房，这不就是去侵害你的利益么？所以尊重产权，走市场化道路，才是对大家的切身利益有帮助的。千万不要听人忽悠，觉得市场化会损伤自己利益，多想想就会知道那是一种扯。

改革不能停口头留纸面 要像干革命一样干改革

改革要想重新有号召力，就不能再停留在口头上，停留在纸面上，这样其实是在损害改革的公信力，降低大家对改革的期待。现在需要的是“干改革”！小平同志讲过改革也是一种革命，现在还真就要像干革命一样干改革

财知道：重启的改革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地方？现在大家普遍不太信官员说的话了，改革还能有号召力吗？

胡释之：我们这次希望重启的改革，要比80年代和90年代的改革更进一步在哪里？就是要使得我们不再出现这种事情：政府高兴的时候尊重你的产权，鼓励发展市场经济，因此带来经济增长，一不高兴了，又开始不尊重私有产权，开始以各种名义去损害私有产权，又导致经济下滑。

我们现在不是要再去简单告诉政府，说出于你的实际利益考虑，你得重新尊重私有产权，如果还是这样子的话，其实这种尊重是不牢靠的。大家会觉得这是政府相继抉择的一种东西，有了前期的教训，就会认为这次的承诺也是不可靠的。这次你要再来简单地喊口号，简单地发文件，给大家的创富信心是远远不够的。大家不再信你了，怎么办？就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是官员得把自己关到笼子里去。对官员来说，只有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头，你说的话才有人信。对于政府来说，不是说权力越大越好，更多时候是作茧自缚反而对你最有利。我不知道你们养过蚕没有？最近朋友给了我几条蚕养着玩，我就有了切身体会。这几条蚕最近都在准备结茧，真是看着他们亲口一丝一丝的把自己给裹起来，有些裹成功了，就会变成蛾子，获得新生，但还有几条很可怜，吐的丝不够，没法把自己裹起来，达不到作茧自缚的目的，那就得活活死去了，再没有新生的机会。

广东的行政审批改革就是一个作茧自缚的典型例子。地方政府拼命给自己消权，为了消自己的权，甚至不惜去“上访”，获得取消审批的审批，为自己争取来取消审批的特权。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官员傻吗？不，聪明得很呢！是认清了政府真正职能和利益所在。

这一次的改革不能再是简单的一个放权还是收权的把握，而是要对权力有严格约束，官员拥有的不能再是一个可以收放自如的权力，而是得严格受限的，这就要靠法治建设。前两天我看到一个段子，就说有一道法律考试题，问法治是什么意思？中国的考生答公民要守法，而美国的考生答政府要守法。这虽然是个段子，但确实很精妙的点出了法治的实质。法治的实质不单纯是约束公民，约束老百姓，更多的是要约束政府，约束官员。

另外，改革要想重新有号召力，就不能再停留在口头上，停留在纸面上，这样其实是在损害改革的公信力，降低大家对改革的期待。现在需要的是“干改革”！小平同志讲过改革也是一种革命，现在还真就要像干革命一样干改革。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社会重新回到改革的道路上来，让大家相信改革的力量是足够的，对改革的前景重新充满期待。继续吻增长，还是开始干改革？该做出明确抉择了！

观念的进步才是社会真正进步 改革达共识挡也挡不住

如果大家都认清了凯恩斯主义的真面目，认清了它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掩盖问题，甚至加剧问题和制造新问题，如果大家都知道很多问题都不是市场化改革带来的问题，而是市场化改革不够带来的问题，知道真正解决问题得靠市场的力量，靠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如果这些认识都成了共识，我想再大的既得利益也阻挡不了改革的洪流

财知道：你觉得改革的阻力在什么地方？

胡释之：阻力其实说来说去还是两个方面。一个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有利益集团在阻挠改革。另一方面，大家的认识和观念是最重要的。如果大家都觉得这个东西不合理，都觉得官员是为了小部门利益在维持一个政策，我想这个政策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比如计划生育政策。

观念的进步，才是社会真正的进步，而且是真正势不可挡的一种进步。如果大家都认清了凯恩斯主义的真面目，认清了它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掩盖问题，甚至加剧问题和制造新问题，如果大家都知道很多问题都不是市场化改革带来的问题，而是市场化改革不够带来的问题，知道真正解决问题得靠市场的力量，靠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如果这些认识都成了共识，我想再大的既得利益也阻挡不了改革的洪流。

我还想特别强调的是有几项幻觉是需要大家去破除的。一个是货币幻觉。信贷刺激带来的是短暂的虚假的欢乐，看起来好像会让你的东西好卖，工资会涨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物价的上涨，通胀的到来，以及错误投资的硬着陆。这种便宜钱很贵。

再一个是财政幻觉。我们老希望政府能更慷慨一些，多做点福利项目，像最新搞的大病医保，觉得官员是在花自己的钱为老百姓做事。政府自己其实是没法创造财富，政府的每一分钱都是从老百姓身上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认清这点以后，你对政府的慷慨和福利，就会很谨慎了。

我们一直讲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政府老爱许诺免费的午餐。老百姓如果多想一个环节，多去问一问免费午餐真免费吗？免费午餐到底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你付出沉重代价得来的？多想一下这种表面收益背后的代价，我想政治家也不敢再用兜售免费午餐来获取你的认同了。

胡释之为宏观经济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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