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赖公民和市场 人民要幸福放权是必由之路

越是政府退一步，市场进一步，越是政府权力少一点，公民权利多一点，经济就会越发展，人们的生活也会越幸福。所以这两个凡是也是对中国过去30多年改革经验的精炼总结。一个国家经济要发展，人民要幸福，这是必由之路

财知道：昨天(10月10日)，中国政府网公布《国务院关于第六批取消和调整行政审批项目的决定》，旗帜鲜明地提出来，“凡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能够自主决定，市场竞争机制能够有效调节，行业组织或者中介机构能够自律管理的事项，政府都要退出。凡可以采用事后监管和间接管理方式的事项，一律不设前置审批。”你怎么看这个宣示？

胡释之：这“两个凡是”提得很好，尤其是第一个凡是，其实就包含了两个层面的凡是，“凡公民能自决的，政府都要退出；凡市场能调节的，政府都要退出。”或许我们可以叫它“新两个凡是”。从“旧两个凡是”完全信赖领袖和政府到“新两个凡是”开始信赖公民和市场，意义重大。

我们讲中国的改革其实就是从一个完全信赖政府，信赖计划，不相信市场，不相信公民个人自决的模式转向越来越尊重市场和个体，越来越尊重客观经济规律。经验上也证明，越是政府退一步，市场进一步，越是政府权力少一点，公民权利多一点，经济就会越发展，人们的生活也会越幸福。所以这两个凡是也是对中国过去30多年改革经验的精炼总结。一个国家经济要发展，人民要幸福，这是必由之路。

当然这两个凡是也存在一些隐患，或者说逻辑漏洞。就是谁来判定哪些事项是公民能自己决定的，哪些事项是市场能有效调节的，从而是政府需要退出的？如果没有一些明确的界定，如果还是政府自己说了算，很可能就成了“凡是政府不想退出的，都是公民不能自决的；凡是政府不想退出的，都是市场不能调节的。”

而且做出这样的判定有时候是很容易的。很多看起来公民不能自决的，是因为之前没让公民自决过，很多看起来市场不能调节的，是因为之前没让市场调节过。就好比你从来没让人下过水，突然把人扔水里，发现他不会游泳，下水会死，就以此为由永远不让他下水，那就是强盗逻辑了。

所以一个更彻底的改革思路应该是大力放手让市场去试，让公民自己去决定。然后再来判定，哪些是市场真的干不了的，国民自己真的没法决定的，需要政府来帮忙的？我想最后会发现其实需要的会很少。我们现在认为市场没法调节的，国民没法自己决定的很多事情，最后会被证明都是能调节好决定好的，只是你以前没给过机会。比如生育的自决。

新“两个凡是”照亮中国 或是未来改革指引

中央级的还有一千多项，地方级的还有接近两万项。而且剩下的都是些最难啃的骨头，含金量最高的审批，所以这个审批改革的路还很漫长，中国从一个审批大国变成一个审批小国，大政府变成小政府的路还很漫长

财知道：这次是又取消和调整了314项审批。你怎么看政府在这样一个时点出台这样一个决定，做出这样一个宣示？

胡释之：取消审批从2001年开始，已经搞了超过10年，可以说是贯穿于本届政府始终的一件很重要的改革事项。昨天这次是第六批，有可能就是本届政府最后一次取消审批了。稍做对比，你可以发现，这次的通知跟以往的通知有一点不一样，不单是简单地通知取消的事项，还把一些取消的原则进行了宣示。我想这既是对过去改革的一个经验总结，更是对未来继续改革的一个指引，甚至可以说是一份政治遗产。

我们看到虽然这次又取消了不少审批，但其实还剩不少，中央级的还有一千多项，地方级的还有接近两万项。而且剩下的都是些最难啃的骨头，含金量最高的审批，所以这个审批改革的路还很漫长，中国从一个审批大国变成一个审批小国的路还很漫长，大政府变成小政府的路还很漫长。这个时候提出一些原则，做出一些理论概括，有助于未来在这些成功经验上继续加速前进。

可能有人会说这次改革只是为了短期的刺激经济。现在经济下滑，货币、财政刺激已经是强弩之末，虚假繁荣都刺激不出来了，只好通过改革，通过松绑来刺激经济。我想不排除是有这样的考虑，而且也是好事，所谓危机促改革，但在当下这个时点上，强调这些大的原则可能更多还是对接下来十年改革大业的一个期许。

改革进入深水区是革自己的命 审批改革警惕事前寻租变事后寻租

改革总是渐进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深水区的改革，都是见刀见血的改革，都是革自己的命，遭遇的阻力都是实实在在的。你比如说取消审批，那原来他的全部工作就是搞审批的公务员怎么办，这些职能部门怎么办？

财知道：这一次取消审批的政策，会不会有可能又是总原则唱得很好听，但是在具体实行上，却形同空文，就像以前的“非公36条”，它的大体原则思路是好的，但是民企却一直进入不了一些国企的垄断行业，甚至会出现一些逆改革的现象，就是说貌似是在进行改革，但在其他的地方却加强了政府的权力，就像这次说凡是可以事后监管的领域，都取消事前的审批，这会不会反倒加重了这种事后监管的权力？

胡释之：这种可能是存在的。现在政府搞改革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你喊口号的改革，不让人信，说得再好听，大家也不信。另外，你说得再好听，大家也会担心你的改革在实际中会走样。你举的非公36条就是个好例子，发现落实不下去，又搞了个新36条，现在落实起来也是很有难度。

但我想改革总是渐进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深水区的改革，都是见刀见血的改革，都是革自己的命，遭遇的阻力都是实实在在的。你比如说取消审批，那原来他的全部工作就是搞审批的公务员怎么办，这些职能部门怎么办？除非说是再来一次精简机构，再来一次公务员大下海，否则他们在那位置上就肯定会想着我在这一块地方失去的利益，要从别的方面弥补回来，也就有可能出现像你说的，从事前的寻租，更多转向事后的寻租，事前的审批减少了，但事后的骚扰会不胜其烦。所以改革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和顺利的，肯定会遇到各种困难。

其实伴随这第6批的取消审批，还有另一项举措就是说设立行政审批改革试点，把广东作为行政审批改革特区。这固然是个好举措，但也从侧面反映了改革遇到的困难有多大。宣布全面改革十来年了，结果却还要开始搞试点，不然就推行不下去。

另外我想说，口号并不是没有实际价值的。我们讲观念决定未来，很多改变都是从思想解放开始的，从长期来看，这更是决定性的力量。还是凯恩斯那句话说得好，“和思想的逐渐侵蚀相比，既得利益的力量被过分夸大了。”

胡释之为宏观经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