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银监会保监会合并背后 中国华尔街的财富故事

文|武辰 张小蕾

这一次，刷爆财经圈的终于不再是证券业消息。

两会期间，证券业“风头占尽”。从以李彦宏丁磊为首的各大互联网巨头齐盼回A，到富士康缔造历史般的20个工作日闪电过会；从深交所总经理王建军的一句欺诈发行可判无期，到沪深两市的“一退到底”新规；证券业用八大焦点带起三大股指连续多日的全线上涨，市场上更是迸发出多只“独角兽”概念股。

3月13日，一重磅落地。

根据3月13日公布的《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显示，中国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下简称保监会）将与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下简称银监会）合并为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作为国务院直属事业单位。

这也意味着，位于北京金融街的鑫茂大厦南北楼，不久将会摘下各自门前的指示牌，统一挂上一个新牌子——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下简称银保监会）。1998年11月18日成立的保监会和2003年4月28日成立的银监会在相伴前行多年之后，即将牵手共同迎接一场金融蝶变。

上述改革方案不仅成为财经界热议的话题，也成为主流媒体关注的热点。《人民日报》海外版3月16日发文称，人民日报客户端、微博全网首推的机构改革图示，全网浏览量早已突破两亿。

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局长徐忠解读机构改革方案称，银行与保险统一监管是顺应综合经营趋势的必然选择。

金融从业者的乐园 中国“华尔街”迎变革

“金融街的每一缕光线都是金色的，就像金融街购物中心柜台上的钻石手镯折射出的光芒，一个用黄金堆砌的美梦。”-- 一位在金融街工作的年轻人的感叹。

1992年正式开工建设的金融街，位于北京市西城区西二环路东侧，南起复兴门内大街，北至阜成门内大街，东临太平桥大街。南北长1700米，东西宽650米，占据了首都腹地核心区2.59平方公里的土地。

被誉为中国“华尔街”的金融街上，密密麻麻排列着1000多家金融机构，包括“一行三会”等国家金融管理机构、中国银行业协会等十几家全国性金融行业协会、多家银行总部、国家电网等超过20家入围世界500强的企业总部，以及近百家世界顶尖级金融机构，如高盛、摩根大通、瑞银证券等。

此外，许多全国性金融机构，如浦发银行等，也大多将其主要业务条线和研发机构设立于此。

图：金融街上的金融机构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有意思的是，这里的金融从业者，大多时候则称自己为“金融民工”。对于大部分怀揣梦想的金融街新人来说，他们梦想着成为中国的“华尔街之狼”，却常常是拿着码农一半的工资，操着十几亿人民币的心。

图：金融街上的金融机构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这种现实的巨大落差感在这条街上被无限的放大。奢侈品云集的金融街购物中心里，去的最多的是屈臣氏；而面对动辄上千万的临近高档住宅，你只需要向西跨过西二环、或者向南跨过长安街，便可以在那些老旧的低矮楼房里获得一间月租几千元的小单间。

图：金融街附近咖啡厅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I was selling garbage to garbage men and making cash hand over fist.”

我能把垃圾卖给垃圾工，于是财源滚滚而来。--电影《华尔街之狼》

图：电影《华尔街之狼》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与之相比，那些依靠金融街生活的服务业者则显现出一种宠辱不惊的态度。

由于近期长安街附近的安保工作加强，道路两旁增设了很多隔离带。一位不明原因的旅游者上前询问，保安言语间透露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两会的车天天从这儿过，这不得加强管理嘛”。而随着近期银监会、保监会合并的消息出台，面对每天络绎不绝前来合影的民众，附近的保安人员也表现的十分平淡：“很正常，不过暂时还没听说摘牌的事情”。

然而在表面平静的背后，一些变革正蓄势待发。

根据3月13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审议的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的议案，保监会将与银监会合并为银保监会，作为国务院的直属事业单位。

这意味着，一旦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通过审议，中国金融监管体制延续多年的“一行三会”结构将成为历史概念，或将形成新的“一行两会”结构：中国人民银行、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下简称证监会）、银保监会。

而路过金融街的每一个人或将正在见证一场金融蝶变之路。

此消息一出，很快成为金融界的焦点。

就在机构改革方案公布的当天，中央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刘鹤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名为《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是一场深刻变革》的文章，分析此轮机构改革的高层思路。

刘鹤指出，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要坚持一类事项原则上由一个部门统筹、一件事情原则上由一个部门负责，加强相关机构配合联动，避免政出多门、责任不明、推诿扯皮。

对于此次改革的原因，西南财经大学教授汤继强对凤凰网财经表示，中国目前资本市场现状与中国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高度协同，还需要进行完善和提升，必须从根本上做些设计，金融监管就是一个重要的切入点。

而华侨大学教授林俊国则认为当前银监会、保监会关系本就密切，合并之后可以加强深度合作，同时表示这是中国国走向混业经营的一个重要举措。

从相伴多年到即将牵手 合并牌子后的众生相

从2号线复兴门站出来，就是金融街的最南端，矗立在眼前的是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大楼。而马路对面与人民银行隔长安街相望的，是泰康人寿大厦、中国太平洋保险和平安银行。

中国人民银行在1985年就设立了稽核局，负责现场检查金融机构，但只是普通的合规性检查。

原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马德伦曾在《深情回忆央行30年》一书中回忆道：“那时的金融监管，还处于行政管理的阶段，哪里有什么金融风险的概念”。

历经几十年风风雨雨，中国人民银行早已从最初的“整顿私人钱庄”成长为发行国家货币、经理国家金库、管理国家金融、稳定金融市场的重要宏观调控机构。

而本次改革也赋予中国人民银行一项重大职责，将银监会和保监会拟定银行业、保险业重要法律法规草案和审慎监管基本制度的指责划入中国人民银行。

银监会和保监会均“脱胎”于中国人民银行，位于北京金融街的鑫茂大厦南北楼。

银监会“独立”存在的时间稍短，且与央行在业务上更为紧密。保监会成立于1998年11月，银监会成立于2003年4月，连同中国人民银行与证监会一起，形成“一行三会”金融监管格局，实行“分业监管”。

而在不久之后，双方将摘下各自门前的指示牌，统一挂上一个新牌子，从相伴相依到牵手共行。

沿着金融大街一路向北，通过中国人寿中心后向西前行至阜成门内大街，这里是金融街的西部尽头，也是银监会的所在地。与预期的一样，附近的从业人员利用午休时间前来合影，还热情地招呼周围的民众上前。

图：银监会门前合影的民众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图：银监会门前合影的民众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图：银监会门前准备合影的民众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银监会的北侧，就是坐落于武定侯街南侧的保监会大楼，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两座大楼咫尺之遥。

同样的，保监会门口也涌现了络绎不绝的合影人群，一位摄影师也蹲守在此，摄影师在闲谈时提到，来这里合影的民众呈现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有人非常开心，会主动要求他拍照；也有些人显得十分谨慎，会特地摆手示意让他不要拍摄。

图：保监会门前合影民众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图：保监会门前合影民众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从保监会向南前行，下一个东西走向的路口就是金城坊西街，这条街的东部尽头直抵金融街购物中心，连卡佛、 LV、GUCCI的logo醒目而耀眼。毗邻的金城坊南街贯穿金融街中心广场，这里是北京金融街的绝对中心。

已经接近中午，这也是金融街一天中最为活跃的时间段，年薪百万的投行MD和快递小哥在这里交汇，500强高管和化妆品销售也都妆容精致，他们谈论些茶余饭后的笑话和近期的投资机会。

继续向南步行十分钟，途经建设银行、民生银行、工商银行、中国移动、北京银行、平安银行等，就到达了以抗倭名将刘江的封号命名的广宁伯街。跨过这条街，证券会的招牌赫然出现在左手边。

图：证监会门前络绎不绝的人群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谈到此次未被合并的证监会，似乎在很多人的预期之中。

证券业资深人士胡伟东就向凤凰网财经表示：“因为证监会角色比较特别，就不应该被合并，这也符合我之前的判断”。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刘纪鹏则认为未来金融改革的发展方向就是大力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和直接股权融资体系，“在这种背景下，证监会是朝阳，必须要加强，绝不能弱化和被合并”。

某位券商向凤凰网财经描述“证监会没被合并是出乎意料的利好，说明证监会的职能加强，直接融资比重会提升”。

而对于更多的证券机构从业人员来说，比起银监会和保监会的合并，他们更关心两会上释放的证券业消息，比如退市新规、独角兽IPO绿色通道和注册制延期。一位来自证券公司投行部的工作人员更是坦言，“我只关心过会难易程度的问题”。

即将被打通的南北楼将会焕发出哪些新故事？

对于保监会和银监会的即将合并，或许从宏观视角观察也有一番意义。

在徐忠看来，全国人大审议通过了《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对金融监管体制改革做出了重大部署，主要强调了三个方面：一是坚持金融业综合经营方向，顺应综合经营发展趋势；二是分离发展与监管职能、分离监管规制与执行；三是强化中央银行宏观审慎管理职能，人民银行落实“三个统筹”，为“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攻坚战”奠定重要基础。

一位在金融街某国有银行已经工作了十年的从业人士向凤凰网财经透露了合并事件对于他们目前工作的影响，“就是多写两个字，以前上报材料上写银监会、以后得加上保险两个字”，他说中午吃饭时间大家还在讨论这个问题，目前还不清楚对接的部门和人员会不会有所变化。

另外，这位人士也不无感慨地回忆了自己在金融街十年所历经的重大事件，他举例说：“比如之前三会从副部上升到正部这个事件也很重要，使得监管更有力度，”同时表示，“只要是管理内容没有变，机构的变化对于员工来说不会有什么影响。”

两位来自某保险公司新人笑言“对于金融民工阶级来说，基本触及不到（改革）。”不过他们的工作地点倒是十分特别，“我们就在保监会楼下工作，一直受到强监管，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几位保险业的新人难掩兴奋。一位刚刚入职保监会下属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的员工称，“上学的时候一直都学得是一行三会，结果刚一工作就没了衣食父母，政治白背啦。”另一位中国人寿新入职的员工也表示，“感觉很神奇”。

一位行色匆匆的政府机构工作人员表示，“（对于银保合并）其实大家都有预期，所以也不算很突然”，而一位来自能源行业的中层干部以一个非金融从业人员的立场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并在一起挺好的，集中管理了，我们办事就不用再跑两个地方”。

临近金融大街的北端尽头，可以看到一个被铁栏杆包围起来的足球场，159中学的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一个坐在石凳上的男生左右观望着他的队友们踢球。他隔着铁丝网一脸严肃地表示对金融没有兴趣。

他似乎并不清楚自己每天正和十几万全国顶尖的金融人士走在同一条街上；也并不知晓踩在脚下的土地上，正在发生的这场金融监管变革意味着什么。

眼下，针对机构改革的讨论仍然火热，未来究竟会呈现出怎样的版图想必还需要经过时间验证。

银监会内部设有28个部门，保监会设有15个职能机构和2个事业单位，同时，两个部委在全国范围内都设有派出机构，即地方监管局。

而在改革后，具体内部机构的设置、职责的划分和人事的安排，甚至于改革效果如何，显然有值得期待的空间。

但在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北京市西城区的金融街将不再区分“15号”和“甲15号”，坐落于此的鑫茂大厦南北楼也即将打通。

图：银监会保监会位置图 凤凰网财经 武辰 摄

正如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刘纪鹏向凤凰网财经表示的，“银监会合并保监会，从理论上从发展前景上来讲，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时代在召唤，变革则是推动金融业发展的一大趋势。

“改革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要看以后怎么做。” 科文顿·柏灵律师事务所合伙人Timothy直言道。

那么，谁才是改革成败的阅卷人？

3月16日人民日报海外版明确回答了这个问题：“在新时代的赶考中，人民才是改革成败的阅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