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静:亲历达沃斯六年 学到什么

2014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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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财经制片人权静在瑞士达沃斯报道

今年再去瑞士达沃斯,已是第六年了。

从最初的懵懂却兴奋,到如今的平静和按部就班,我也算是个达沃斯“老鸟”了。

回想这六年,到底学到了什么?大概,有三个故事可以讲。

第一个是“撞大运”的故事

刚开始去到堪称“临时联合国”的世界顶级财富权力俱乐部,只觉得应接不暇,像只无头苍蝇乱撞。但也许是大佬的密度太高的缘故,总能撞上些“大脑袋”。

09年温总理在达沃斯做主旨演讲,散场后人们鱼贯而出,我和摄像师像在人流中逆流而上的两条鱼,看到了一个貌似见过的熟脸,不由分说冲上去,问他,听完中国总理的演讲,你有何感受?对方讲了几句,还没来得及换名片,就被人流拥着走到后面去了。回来一搜图片,竟是联合国前秘书长科菲.安南。

同行的另一个记者姑娘更逗,在会场里逛游,看到一个戴VIP牌子的嘉宾,(不同身份的嘉宾胸牌的颜色不一样),但看名字不认识是谁,管他三七二十一,通用问题一通问,先采了再说,反正VIP牌的肯定都是大人物。对方倒也和气,回答完问题,还应邀合影一张。但姑娘一想不行,不知道采的谁,回去没法写稿,就问对方要名片。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助理说话了,“这位是波兰总统。”没错,就是后来飞机出事故,逝世的那位波兰总统。

一年一年去,大佬见得多了,同事们也就不稀奇了。会场里,邀请香港特首曾荫权,对着摄像机给国内的网友拜个年。街道上走路,偶遇英国首相卡梅伦,问他什么时候访华。会场里,普京被一群保镖簇拥着从身后走过。没有大惊小怪,也不再追访合影。因为学会一件事:再大的脑袋,撞大运撞上,无意义的问几个空泛的问题,又能怎样?除了显摆一下自己挺牛逼,能给你的读者观众带来什么样的价值?真正有意义的,是你关注什么的问题,能否通过自己的采访和分析,给读者提供有用的信息。

第二个是“社交困境”的故事

去了两年之后,会议报道也都慢慢熟悉了。第一次感到巨大的困境,是应邀参加一个外国媒体举办的社交酒会,很多人都说过,达沃斯论坛最大的价值,不在白天正式的会议,而在会场之外,各种圈子和社交的聚会当中。尤其是晚上,酒会中,私下的交流与合作,比白天的会议收获更大。

可是,当我推开门,进入光线并不明亮、人头攒动的酒会现场,侍者接过我的外套,看着黑压压的人头, 我感到手足无措。各种肤色的人,三三两两凑成一堆交流着,我不知道跟谁说话,更不知道说些什么。连国内最俗套的敬酒,这里也完全用不上,因为他们戳在那儿,每人端个高脚杯,聊半天也不会喝上一口。

我带着装出来的傻笑站在那里,感到一种巨大的孤独。我可以短时间内啃完一大摞背景材料,可以把嘉宾堵在墙角逼问一个他不愿回答的问题,可以通宵不睡觉写稿剪片子为了新闻一早上线。因为这些把戏,我当年考上北大已经受到了足够的训练。

可是,在这样的社交场合,这样的寒暄、幽默、举重若轻,我毫无经验,障碍不仅来源于语言,更是我十多年的教育没有给我任何的社交培训。我只会掏出名片,生硬得说,我是某某媒体的记者,能否跟您换张名片?除此之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晚,我逼着自己换够了20张名片之后,逃一般离开了那个晚宴,带着挫败感和委屈。

后来,我发现,不仅是我,社交是普遍亚裔人的短板,就像他们能考高分的优势一样明显。所以,海外的华人,做得最好的往往都是科研或者技术类的工作,因为不用跟人打交道。

再后来,我开始刻意得、主动得跟人交流,从赞叹他气色不错,到发现今天这身衣服很漂亮,到注意到最近他做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再到关心询问最近商业上的新动态。以前回避甚至觉得好假的事情,变得美好起来,因为当你发自内心的观察别人的优点并赞美他,无论对别人还是自己,都会带来愉悦的感觉。生硬的采访,变得更像朋友之间的交流,以后再见,就是老友重逢的感觉了。

第三个是“游戏规则”的故事

第三个故事,要从去年的一场“灾难”讲起,只有两条主干道的达沃斯小镇,会议期间,塞进全世界的政商领袖。酒店拥挤是自然,价格也是贵到离谱。去年因为动手订得晚,熟悉的酒店全部售罄。后来订到一家偏远的滑雪场脚下的小旅店,名字倒是贴合,叫Snow board 雪板。Check in 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员是一位戴着唇环,留着披头士发型,眼睛涂成烟熏色的姑娘,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现场一看,简直是比青年旅社还不如,厕所和浴室一层共用,房间里面两个高低床,像大学4人间的宿舍,但宿舍好歹每人还有个写字台,一人一个衣柜,但这房间除了床和一个小格子柜,再无他物。这样的地方,竟然一人一晚上收我们2000人民币。是一个人,我们三个姑娘挤在一个四人间里,所以一晚上要6000人民币!

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

当我们白天在会场累的精疲力尽回来打算休息的时候,发现酒店一层是个night club,是滑雪青年们的夜店!震耳欲聋的音乐,我们住在二楼,整个房子还是木质的,低音炮轰起来,整个木头地板和床架都在上下震动。

我们下楼抗议,在音乐声中各种high的青年们,根本无视我们的存在。第二天找“唇环妹”理论,她说以前也有客人提过意见,旅馆的解决方案是:建议他们加入,一起狂欢!

我们说我们是来报道达沃斯的,白天已经快累死了,晚上再不睡觉会死人的! 我们装模作样威胁说,我公司会给你们旅馆发律师信,起诉你们的!她也毫不所动。连我们要求换到更高的噪音小一些的楼层,都以“客满”为由拒绝了。最后,“唇环妹”拿出几个橡皮耳塞丢给我们,一副就这样了,爱怎么着怎么着的表情。

第二天夜里,低音炮照常轰起,已经精神濒临崩溃的我们只能想办法自救。于是,我们查了报警电话,打电话报了警。20分钟后,警察来了,噪音小了一些,可又过了10分钟,声音变本加厉得更大了。于是,我们又报警,警察又来,一模一样, 刚一走,声音又更加大。如此三次之后,我们也绝望了,警察说,他们也毫无办法。因为他们有夜店执照,所以在半夜放音乐是合法的。

第三天,原本态度蛮横的酒店,忽然主动说后面几天都可以免费帮我们调换到他们集团下属的另一家高级的酒店。这180度的态度大转弯,并不是他们良心发现,起关键作用的,是一封邮件。

我们一位驻伦敦站的记者同事,给负责发放执照的机构,写了一封正式的抗议信,质疑这家叫雪板的旅馆,一楼夜店,二楼接待住客的布局不合理,认为管理部门不应该给他们颁发夜店执照。

几个异乡客人的抗议,吓唬人的跨国律师信,没有办法的警察,旅馆都可以不在意。可这样一封邮件,却点到了旅馆的痛处,如果他们被吊销夜店执照,损失自然比安抚这几个客人大多了。

受了几天罪之后,我们屌丝变身白富美,免费住进了高级的酒店。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常驻英国的这位同事,也明了只有真正深入了解当地的游戏规则,才能解决问题。如今看她嫁了瑞士老公,生了一个超级漂亮的混血宝宝,开心的样子,更加明白,真正了解一个地方的文化和游戏规则,可不是单单会讲几句英文那么简单啦。

后面还会有什么收获?我不知道。

但达沃斯的故事未完待续。

这也是每年,全世界那么多政商领袖,云集在这个又冷又破的小镇的原因所在吧。(凤凰财经权静发自瑞士达沃斯)

(稿件版权归凤凰财经所有,未经许可,严禁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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