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钧谈吴英案：最近我心脏不好因为这些事情见多了(4)

2012年04月06日 06:26
来源：东方早报作者：曹虹李跃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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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审批通通砍掉

东方早报：你怎么看刚刚获批的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

保育钧：对于民间资本兴建金融机构问题，银监会迟迟没有动作。就是到现在温州的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大家都很高兴，认为是允许民间资本发起、组建村镇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但是我说别高兴，前面有限定词“依法”兴办、组建村发起、依目前的《银行法》可是不允许的。上个世纪通过的《商业银行法》和其人民银行法》，这个是不允许的，这就是打马虎眼。还有一处马虎眼是，“符合条件”的小贷公司可以升格为村镇银行。现在问题就是符合什么条件呢？这个谁说了算？

现在是开了个口子在温州，但是底下的细则还没有出来。

还有就是利率市场化。温州本来是提出来存款利率市场化，但是现在没有了，我问了一下是，是省政府不敢报。因为之前浙江省已经吃过教训了。十年之前，浙江省就报过，但是被其他国有银行告了。当时温州搞过一个试验，农信社存款利率上浮，于是储户的钱就往那里跑。其他的银行就揽不到存款，于是就告状。当时央行不同意这么干，就把试验终止了。于是储这次浙江省学聪明了，不提这个了，免得再被打回来。

银行利率不市场化，这就是反市场经济的。银行的利率，是资金的价格。利率关系到配置资源能否合理，这些年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之所以转变不过来，就是因为利率不市场化。

现在利率很低，便宜的钱能够拿到手的，大部分是国企。国企有了这么多大量的便宜的钱，它们怎么会想到去创新技术？还有什么必要去转变发展方式？

金融资源在配置上不按照市场规律来办事，当然出问题了。现在存款的利率限高不限低，贷款利率是反过来，这么办，银行都能赚钱。现在赚了这么多钱，很多银行的行长还不承认自己是暴利。连这种基本事实都不承认，你能指望它们去改革吗？

现在不公正的是，国有银行的贷款利率是放开了，可以浮动了。如果项目不合适，那就多浮动1-2个百分点，一般就是7%-8%左右。但是有的民间资本拿到的贷款利率高达15%。这个不叫做浮动？实质就是浮动。

另外，吸收存款的时候，国有银行业在浮动。比如理财产品，它就可以多几个点。

但是民间如果吸收存款高几个点的话，那就是非法吸收存款了。

要利率放开，这样才有竞争。不要担心放高利贷什么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受不了，就不会贷了，利率就会下浮。放开，靠供求关系定价，这才合理。

第三个，就是存款保险问题。要办那么多星罗棋布的小银行，如果没有存款保险，怎么办？但现在相关机构都不急着办这个。这项改革只要拖一天，民间金融，包括利率市场化的问题，都会一直拖下去。没有这最后一道防线，以上这些都无从谈起。没有存款保险的话，老百姓是不敢去那里存钱的，万一垮掉了怎么办？学界一直在喊，但是政界、业界不响应。

存款保险，这个是必须办的，但是不办，反倒热衷些在我看来是骗钱的项目。拿一张纸给你，让你存一笔钱在我这里，7年以后再还给你。现在只有傻瓜才买保险。特别是寿险，纯骗钱。七年后不知道贬值成什么样子了。2010年的1元钱，只相当于1978年的5分钱。

第四个改革，就是农村土地改革，要做到同地同权。现在我们人为地把一块土地变成国有的，变成集体的，两种所有制。最后得利的是地方政府。把农民的地征过来，然后卖个高价。现在温家宝提出集体土地要确权。承包的土地确定了权利之后，谁都不能侵犯，有所有权变动，就拿钱来。这样中国的农民才能够有产。中国的真正无产阶级其实是农民啊，农民盖的小产权房是无法抵押的。欺负农民欺负到这个地步了。有了土地所有权和流转权，农民一下子就有钱了。农民的出路就多了。现在我们是死死地把农民捆绑在土地上，或者是把他们变成农民工赶到城市去。最后他们两头都难以待下来，我们把这两亿多农民算到了城市化率里面，这是很不合适的。现在虽然正在做户口制度改革，做居住证，但这只是副省级以下的城市。但是中小城市没有这个承担能力啊。所以说了等于白说。中小城市经济不发达，税收少，公共财政也少，这种情况下农民进入后，怎么做配套服务？要新增一个城市居民，至少得有10万的投资。怎么办？给农民土地权，让农民的资产能够流动，变成财产。我们不能再榨取农民了。

最后一个改革，就是政府自身的改革。这个不用说么多，我看就一条，把所有的审批通通砍掉。

最近温总理在国务院召开的第五次廉政工作会议上说，没有法律法规依据，任何行政机关不得设定或变相设定审批事项。

不能自我授权，自己发个文，就开始审批起来了。我们现在很多情况都是这样的。中国加入世贸10年来，中央政府取消了1900多个审批项目，地方政府取消了几十万个审批项目。这是个成绩，不过反过来讲，那十几万个审批项目有必要？增加了多少成本，降低了多少效率？现在还有一大批审批。

政府只要抓两条：财政公开透明；取消掉审批。

审批的存在，让我感到办一件好事情真是难啊。我曾经参加一个调研，怎么让载重汽车更加省油。方案很简单，把车斗从现在的钢铁材质换成铝合金，整车就轻掉三分之一的重量了。当时有好多的配套厂商，政府只要批了，那几个亿的贴息贷款，就成了。结果就这么小的事情，被踢来踢去。什么钱是财政管，计划我这里管，车辆改造交通部管，还有完没完啊？还有，包括食品安全，这些也应该是政府管的事情，结果也是踢皮球。

成天只热心审批。于是经济的宏观调控，也变成了微观的干预。

只有权力能够在阳光下运作了，民间资本才能够进得去。

东方早报：这是个系统改革，但每项都很难。

保育钧：这五项改革都很难。其实加快转变发展方式的改变，前提是改革得加快，得加快这五部分。到现在，这他们也听进去了一部分，就是国有企业改革，市场所有制改革，财税金融体制改革，还有像土地政策。这些都采纳了。但是要真正做起来，很难。到处都是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