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释之：要让转基因大米公开卖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在转基因的问题上，也是同样道理。你可以偏好转基因食品，但你无权禁止别人吃非转基因食品。而偏好非转基因食品的人，也无权禁止别人吃转基因食品。

财知道：央视近日曝光在武汉的超市随机买5袋米3袋含转基因，转基因农作物被一些农民偷偷摸摸种植，再次将转基因话题拉进了公众视野。你怎么看转基因的争议？

胡释之：我想这世上天生就有两种人，一种人对于新事物比较乐于接受，喜欢独立思考自我负责，喜欢先人一步，喜欢引领潮流；另一种人则偏保守，不敢超出常轨，喜欢求安稳，喜欢用用惯了的东西，喜欢追随，喜欢听众人的意见。都可以，这是大家各自的喜好。虽然客观说来，这世界是由那些独立思考的创新者推动的。

但有一条，就是大家不能相互侵害，相互强迫。比如说，不能你喜欢读电子书，就要禁止别人读纸质书。或是你喜欢读纸质书，就要禁止别人读电子书。这都是不尊重他人权利的独裁行为，为文明人所不耻和不容。若如此，社会会天天起纷争，很快就要解体，生存都会有困难，更别说会有什么先进文明出现。

所以要想和平发展，就要努力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像尊重自己的自由和权利那样尊重他人的自由和权利。这不只是对他人好，更主要是对自己好。两败俱伤社会解体对谁都没有好处。

在转基因的问题上，也是同样道理。你可以偏好转基因食品，但你无权禁止别人吃非转基因食品。而偏好非转基因食品的人，也无权禁止别人吃转基因食品。

越相信自己对，就越要尊重对方权利

权利不是按人数多少来划分的，人多的就权利大，人少的就权利小，这就不是人类社会，而是狼群。所以无论是推广转基因的人还是反对转基因的人，你越是相信自己站在真理这边，就越要尊重对方的权利。

财知道：但目前看偏好非转基因食品的人更多一些，政策应不应该偏向他们一点？

胡释之：这个和人多人少没有关系，不然就成了多数人暴政。吃猪肉的人比不吃猪肉的人多，就可以强迫那些不吃的人吃猪肉吗？显然不行。权利不是按人数多少来划分的，人多的就权利大，人少的就权利小，这就不是人类社会，而是狼群。真正文明的人类社会，是让每个个人的权利都受到尊重。全世界就他一个人不吃猪肉，你也无权强迫他吃。

回到转基因问题上，绝不可以说因为偏好转基因食品的人多，就有权强迫不吃转基因食品的人吃。同样，也不可以说因为偏好非转基因食品的人多，就有权禁止想吃转基因食品的人吃。

这点原则对于人类的创新和进步来说，尤其重要。毫无疑问，创新者和先行者通常是人群中的少数分子，不然他们也很难被认为是创新者和先行者。那如果因为他们是少数，权利就能受到众人的侵犯，我想这社会很难有什么创新和进步的可能，只会陷入停滞，乃至消亡。毕竟，有几个人有那么大的魄力能够勇于突破常轨让自己不可避免地成为人群中的绝对少数以承受其他多数人的无情打压？

如果一切创新一有苗头就遭到强力打压，人类今天只会是还停留在茹毛饮血的阶段。而今天活着的绝大多数的人实际上不可能出现，那种零技术条件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对于习惯了茹毛饮血的人，水稻种植绝对是超出常轨的可怕创新，“非野生的食物怎么能吃呢？吃了会断子绝孙的！”，他会这么想。

所以我们要尊重每个人的权利，尊重少数人的权利，尊重先行者和创新者的权利。这对先行者和创新者当然是有利的，但对你自己才是更有利的。今天的必需品，很多就是昨天的创新品。而今天的很多创新品，也会成为明天的必需品。人类社会就是这么发展前进的。好比铁路，当年被先行者引进时，也是引发巨大的民众恐慌，而现在大家只会嫌铁路里程还不够长。

有些人可能会说，“我难道还没有选择停滞不前的权利吗？”你当然有让自己停滞不前的权利，但你没有强迫别人陪你一起停滞不前的权利。

财知道：但先行者也不能强迫别人进步吧？

胡释之：是的，先行者和创新者不能自以为很科学，很进步，就把自己的东西强加于人，剥夺他人选择和拒绝的权利，意欲最快速地“改造社会”。这也是非常可怕的。有句名言提醒得好，“总是使得一个国家变成人间地狱的人事，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成天堂。”这是致命的自负，看似很理性，实则极其反理性。

任何产品，实际都是在表达一种思想。那么你这个思想，你这个产品能不能取胜，必须在思想市场上接受他人头脑的检验。暴力打败不了思想。大家被迫接受你的产品，不能代表你的产品有多牛，而你真想证明自己的产品有多牛，就不能靠强迫大家接受。

所以无论是推广转基因的人还是反对转基因的人，你越是相信自己站在真理这边，就越要尊重对方的权利。门格尔说得好，“在科学中，只有一个方法能够确保观念的最终胜利：人们应当允许任何反对意见充分表达。”

转基因食品应该公开种公开卖

拥抱转基因的人不能靠欺骗、强制等手段逼人吃转基因食品，反对转基因的人也不能禁止别人种植、买卖转基因食品。你不想别人逼你吃，你就也不能逼别人不吃，你只能像你不能侵犯他那样要求他不能侵犯你。

财知道：所以你的意见是？

胡释之：我的意见就是要保障转基因食品公开种公开卖的权利。拥抱转基因的人不能靠欺骗、强制等手段逼人吃转基因食品，反对转基因的人也不能禁止别人种植、买卖转基因食品。你不想别人逼你吃，你就也不能逼别人不吃，你只能像你不能侵犯他那样要求他不能侵犯你。

政府则要致力于保护市场，保护各方权利。比方说，你是个保守的人，打算去他那买非转基因大米，他也跟你说这是非转基因大米，结果真相是这并非非转基因大米，那他就涉嫌欺诈，你作为受害方有权要求他赔偿。同样，如果他原本是要去你那买适用于糖尿病人的转基因大米，你实际却是用非转基因大米糊弄他，那你也是在欺诈他，他也有权找你索赔。

只有这样，健康的市场秩序才容易形成，市场自身的信誉机制才容易建立。喜欢转基因食品的人就可以尽情去买最好的转基因食品吃，有顾虑的人也可以专门找非转基因食品买，互不侵犯。

而如果政府破坏市场，不让人公开卖，那么在侵犯商家权利的同时也就会有逼良为娼的效应。原本想诚实经营建立信誉的人在自己的正当权利不受保护的情况下也不得不遮遮掩掩以自保。你不让人家明确公示，人家就只能咽着不说，你不让他光明正大卖，他就只能偷偷摸摸卖，这样也就更有可能伤及那些原本不想买到转基因食品的人。

所以，从顾客角度考虑，你越是不想被迫买到转基因食品，你就越要呼吁政府保护转基因食品公开种公开卖的权利。不是呼吁政府进一步严禁、取缔，而是呼吁政府放开、保护。

胡释之系宏观经济学者、人文经济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