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亿中信“航母”驶往何方?
2014年08月09日 01:28
来源:中国经营报
作者:谭洪安
截至2013年末,中信股份总资产合计41841亿元(人民币,下同),营业收入3295亿元,净利润369亿元。考验中信集团管理层的平衡能力、政商智慧以及最重要的大局观的时候到来了。
俗话说,船小好掉头。但中信集团显然是一条大船,它甚至是名副其实的“航母”。
截至2013年末,中信股份总资产合计41841亿元(人民币,下同),营业收入3295亿元,净利润369亿元。
况且,它还是根正苗红的“国字号”。央企的种种优势它都有,但央企的种种瑕疵它也少不了。
如此体量、如此背景的“航母”要调整航向,真是谈何容易?!
对号称“全球今年最大并购案之一”的中信2000多亿元股权收购谋求整体上市操作,《华尔街日报》上的评论毫不客气地说,此次交易对改变国有企业的经营模式起不到什么帮助,因为它们仍然是向政府而不是外部股东负责。
国内观察人士则担心,此类央企市场化会否失控?因为尽管国有股股权独大,但如果监管方不懂具体业务,那么企业可能沦落到“内部人控制”的境地。
连中信集团掌门人常振明也坦言,境内外投资者对中信管理层追问最多的问题是:中信作为国有企业,公司治理能否透明并有新意?中信股份管理层自身,能否更加市场化?
一言以蔽之,中信集团整体上市之后,运作模式将类似于国际财团。如何通过市场化运作来反映国家和行政意志?这不仅对中信整个组织架构、领导思路都是全新的挑战,甚至对中信背后的国资大股东中央政府来说,也是一个新的命题。
考验中信集团管理层的平衡能力、政商智慧以及最重要的大局观的时候到来了。
四万亿中信“航母”驶往何方?
作者: 梁宵| 发表时间:2014.08.11
刊发于总2072期《中国经营报》[案例]版0条评论被4次查看收藏
因30多年前中国的改革开放而崛起的中信集团,再一次享受了“改革红利”。
7月14日,随着最后两位投资者——中国烟草和正大光明投资有限公司(泰国卜蜂集团有限公司下属投资公司)的入围,中信泰富(000267.HK)公告称,拟不再进行进一步配售,在满足其他条件后,就可以完成收购。
这意味着,涉及2269亿元人民币(约2865亿港元)资产的“全球今年最大并购案之一”,在3个月的时间内火速落定,而中信集团也即将有望成为首家在香港实现整体上市的央企。
“有限混合”旗舰
中信泰富顺利实现巨额配售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涉资532.8亿港元的巨额机构配售,又没有进行公开路演,外资投行曾经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其背后,故事情节非同一般:历来第一家在香港上市的内地红筹股公司中信泰富,将鲸吞总市值几乎是自己6倍的母公司100%的股权,而被“吞并”的目标中国中信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信股份),持有扩股后的中信泰富57.71%的股权,这部分股权为100%的国资。中信股份成立于2011年12月,由中国中信集团有限公司(简称“中信集团”)全资拥有。
按照收购结构的安排,中信泰富除了向中信集团发行价值1770亿元人民币的股份支付部分对价外,余额约499亿元人民币(约630亿港元)以现金支付,将通过向机构投资者发行新股筹集。目前看来,随着27位机构投资者的阵容确立,这一目标已经超额完成:新晋机构投资者占新股发行后扩大股本的15.87%;加上中信泰富原先的独立股东,集团上市后的公众持股量约21.85%,借此变相摊薄了国有股份占比。
“敢于摊薄国有持股本身已经是一种突破,混合所有制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完善,不可能一步到位。”中信集团董事长常振明接受媒体采访时称。
但实际上,如果考虑到此次机构投资者中“国家队”的规模和权重的话,那么中信集团的“混合”程度还非常有限,根据《中国经营报》记者统计,在新晋机构认购者中,国有企业、外资(含台资)、民营企业持股量占比分别为11.15%:4.15%:0.58%。
其中,社保基金领衔认购168亿港元,占新中信总发行股份的5%,四大国有银行通过旗下公司共认购了1.74%;而外资认购占比大多在0.1%~0.3%之间,认购量最多的为正大光明(1%)和友邦保险(0.69%);而三家民营企业腾讯、泛海国际、雅戈尔认购量相当。
不仅采取非公开认购的邀约制引入机构投资者,最后敲定的入围者名单,也几乎都是与“中信系”过从甚密的老朋友,从中能看出中信集团的谨慎心态。
据媒体披露,此次认购0.46%股份的主权资金卡塔尔控股,早在2012年就认购了中信资本22%的股权;而认购额分别占0.23%的马来西亚公司Trendfield和新加坡公司Baylite,均为马来西亚首富郭鹤年旗下企业,后者曾协助中信泰富收购恒昌企业。同样“伸出援手”的,还有周大福当家人郑裕彤,其全资所有的周大福代理人有限公司,此次认购了0.12%股权。
常振明说过:“那些真正给中信下单的投资人,不单看好中国长期的增长前景,更看好中信作为国有企业在深入改革后释放出的红利。”
比如外资认购者中占比最高的正大光明,其实际控制人卜蜂集团主要股东、号称“泰国首富”的谢国民,即在中国市场布局已久。资料显示,卜蜂以“正大”之名在中国投资至今已设立企业213 家,员工超8 万人,2012年还以刷新泰国企业有史以来并购纪录的金额,购入了平安保险的股权。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罗仲伟也表示,这是国企改革迈出的很大的一步。他相信,作为国务院直属央企,中信集团所尝试的市场化模式,不一定能成为其他央企的操作样本,但至少宏观上释放出一个信号,表明政府在此轮国企改革中有更大的容忍度。
市场倒逼转向
紧随着中信集团整体上市的步伐,光大集团重组改革方案近日也获国务院批准,光大集团将由国有独资企业改制为股份制公司,并更名为“中国光大集团股份公司”。分析人士指出,光大集团的股改正是为整体上市铺路。
尽管最终得以完美收官,但对于中信集团此类多元化的综合央企来说,整体上市的步伐却并不轻松。
早在2008年,时任中信集团董事长的孔丹就提出“借力资本市场再搞100亿美元”的构想。2010年,中信集团做出了整体上市的关键性铺垫——历经一年的股改“变身”国有独资企业。但直到2013年11月举行的中共中央十八届三中全会释放出“混合所有制”的信号之后,中信集团的“下海”才真正成行。难怪该集团内部的人都感慨,此乃“天时、地利、人和”也。
据相关年报显示,2011年底,中信集团完成股改,将集团90%以上的核心资产重组到中信股份旗下,后者的业务版图涵盖银行、证券、信托、保险、基金等金融服务领域,以及房地产、工程承包、基础设施、资源能源、装备制造和信息产业等实业领域。
有熟悉中信集团运作的人士表示,此次股改,排除了一些难以实现整合的资产,比如人称“小中信”的中信国安,还有一些处于孵化期的项目,虽然它们的资产质量很高,但现阶段纳入,担心会被外界投资者低估。
从业务领域和市场运作来看,中信集团算得上是一家纯商业化运作的企业,旗下除了专营性质的金融业牌照以外,其他业务板块都崛起于竞争性领域。
而最新一次并购的主体中信泰富,尽管为国有控股,但更像是一家土生土长的香港企业。它几乎与内地的中信集团同步成立,由在港人眼中行事风格很“资本家”的荣智健(红色资本家荣毅仁之子)操盘,其触角深入到航空、电讯、基础设施、地产等各个香港支柱产业之中。
反观脱胎于“高层点将”的中信集团,却难以消除与生俱来的行政印迹。现任中信银行行长朱小黄曾“自我剖白”:无论从市场和运营的层面上,还是与大股东及上市公司之间关系的层面上说,银行的业绩都应该通过公司治理结构来实现,但是,体制内的关系也要遵守。
“就像一头大象,用铁链子套着它的四肢,日子久了,即便把铁链子去掉,大象也老老实实不会脱离羁绊。”他说。
从某种程度上看,中信集团目前正是为行政束缚所困的“大象”,这是改革的阻力,但也因此凸显改革的必要性。正如2010年孔丹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谈到整体上市话题时所言:“这是一个路径,或者我称之为倒逼机制。所谓倒逼,不是时间的倒逼,而是模式、路径和目标的倒逼。”
显然,市场化改革进行到一定时候,光靠内部力量已经很难推进,只能借助外力来解决。香港成熟的资本市场和国际商业环境,或将扮演新的“推手”。常振明本人也承认,把集团总部迁到香港,就是相信这里的法制、人才和公司管治水平,会提高中信整体的业务经营效率。 《华尔街日报》则直言不讳地说,中信这桩涉及资产高达370亿美元的巨额交易,有望为改革中国庞大而低效的国有企业绘制一张蓝图。
不过,一些分析人士却不以为然,比如君百略咨询管理合伙人兼CEO张政军。“国企的混合所有制改革,重在通过股权结构的变化来推动公司治理结构的变革,”他质疑说,“但是以目前中信集团的情况来看,单纯股权方面的变动意义不大,非国有资本尚不具备话语权。”
重组“联合舰队”
想要以资本杠杆来撬动中信集团沉积了35年的行政积弊,绝非易事。
在光大集团董事长唐双宁看来,如果中信集团控股型的“母子公司制”,在管理上能更为顺畅的话,其整体上市的模式会显得更有优势。
股权架构上,中信集团确如唐双宁所说的“母子公司制”,或曰“联邦制”,但内部治理上,却难副其名。历史上的中信经历过“集中-分散-再整合”的复杂过程,但时至今日,各个子公司独而不立、分而难合的矛盾,仍没有很好地解决。
对于迄今总资产已膨胀至超过4万亿元,但起初只从国家获得过2.4亿元资本金的中信集团来说,其发展轨迹不乏草莽和粗放。中信集团业务体系庞杂,旗下全资子公司及控股公司达38家,“孙子公司“更是数以百计。早已习惯于“自力更生”的下属公司,其业务领域也大多依照“什么赚钱做什么”的逻辑,任意发挥,彼此多有重叠和竞争。
如此杂乱无章的局面,势必削弱中信集团的发展合力。此前孔丹接受采访时就表示:“由于生存发展的需要,每个子公司都需要获得资本金补充,所以中信集团一条一条地把船放出海了。但如果每条船都完全独立的发展,就不能被称作联合舰队了。所以,联合舰队必须要重新整编,每个船都要明确它的功能。”
中信集团内部曾多次力推整合。2009年,中信集团商业银行业务集体划归于中信银行。同年,国华国际工程承包公司与中信国际合作公司整合为中信建设,中信华南集团与中信深圳集团都汇合至中信地产名下。而早在参加2010年中信地产品牌发布会时,刚刚接替孔丹出任中信集团董事长的常振明就声称,会调整中信泰富和中信地产的重叠业务,具体方式是“短期互相投资合作,长期整合归一”。
但是,时至今日,上述种种问题仍大多悬空。出席最近一次发布会的常振明仍在重申:“在交易完成后,新的中信会将重叠的业务进行整合,如互相竞争的房地产等。”
台前“国手”常振明
作者: 梁宵
谭宏安
有外媒对中信集团整体上市运作的评价是:“正确的人,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情。”三年多来执掌中信的常振明,其决策能力和执行能力,应该说得到了外界的认可。
2010年12月,当常振明从原董事长孔丹手中正式接棒时,中信集团的股改刚刚启动,今天,他又将中信集团推向了香港国际资本舞台。
对于众多香港机构投资者来说,常振明并不是一个陌生的面孔。2008年,正是时任中信集团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他临危受命,负责挽救身陷巨额亏损的中信泰富,并随即接替荣智健,成为中信泰富董事长兼总经理。早在2000年,他接手爆发贪污丑闻的中信集团旗下嘉华银行,让后者起死回生的出色表现,已经给香港投资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救火队长”称谓,也由此而来。
持有美国纽约保险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头衔,拥有超过20年的银行、金融及证券业经验的常振明,除了2004~2006年出任建行行长之外,其所有的工作履历都围绕“中信”。那两年的“偏离”同样令常振明载誉而归:带领建行完成财务重组、股份制改造及海外上市等阶段性目标后,以“亚洲最赚钱的银行”行长身份“功成身退”。
许多与其有过交往的业内人士都表示,常振明处事冷静沉着,行事果断坚决,善于谋篇布局,也有人将这归因于他的“围棋”大局观。中信集团历任掌门人里,围棋发烧友不少,比如前任董事长王军和孔丹。常振明的围棋水准堪称专业,据说,他在某一次全国围棋比赛中“屈居”第三,而冠军、亚军分别是中国围棋界两大元老聂卫平和陈祖德。
“围棋是一种战略思维,它最充分地体现了东方文化的特点。”常振明曾公开谈论他的心得,“时刻注意调整局部与全局的关系,这就是围棋。”
眼下和未来中信集团所面临的外部挑战和内部矛盾,其复杂性当然远远超过一盘黑白分明的棋局。即将年届58岁的常振明,到底会如何平衡市场和行政的微妙博弈?中信集团深度市场化改革这一步,又能不能杀出一个更大、更激动人心的场面呢?
幕后“政商”的血统
作者: 梁宵
中信集团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混合”血统:1979年,在国家领导人邓小平的“钦点”下,出身大名鼎鼎的无锡荣氏财团的“红色资本家”荣毅仁,受命创办了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2001年改名“中信集团”)。
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中信就像决心“摸着石头过河”的中央高层投放于严密而固化的计划经济池塘中一条不安分的“鲇鱼”,而其35年来的表现,也确实不辱使命:
它是中国内地首家在海外收购商业银行的公司,首家将红筹股推向香港市场的公司,首家在美国市场发行债券的公司,也是首家金融控股集团。其发展路径曾得到一个形象的比喻:一家不能走长安街,只允许走煤渣胡同的国企,却总是扮演着首吃螃蟹和抢跑者的角色。
“走胡同”没有错,但也有走的策略和智慧。低调行走的中信集团,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创办者荣毅仁“红色资本家”的称谓,本身就是一个写照:擅长市场运作,同时手握政府赋予的“特权”。
中信集团第四任董事长孔丹日前接受《炎黄春秋》杂志记者采访时,认为中信集团多年来的营运模式,反映了荣毅仁思虑的周密。
“怎么走小巷,很大程度上要有一些部门的支持,所以荣老板很早就把许多部委的领导聘为董事会成员。”孔丹回忆说,“(中信)不能像过去的传统国有企业和部委办那样运行”,但“他知道离开了国家的支持就不可能展开拳脚”。
中信集团与政府“若即若离”的运作逻辑也由此奠定。借力政府资源,又要控制“安全距离”以避免市场化轨道的偏离,这种平衡的智慧,贯穿了中信集团的整个发展史。
中信集团也不是一帆风顺,曾几次遭遇资金困境,但依然坚持财务上的自力更生和自主发展,不再向政府伸手要钱,但在争取政府授权方面,却一直不遗余力。2001年,经国务院批准,中信集团成为首家金融控股集团,常振明后来披露的“内幕”是:“中央说我要帮助你,但是怎么帮助你,你得自己说;最后我们提出一套方案,成立金融控股公司。”
此次再创先河的央企集团整体赴港上市运作,亦有异曲同工之妙样。
按照香港上市规则,公司上市后需要保持25%的流通股份,中信集团则得到港交所的“特殊”豁免,将此比例降低到了15%。
而在混合所有制上审慎推进,以满足现行国企改革节奏的同时,中信集团在上市结构安排上则另有打算。严格来说,中信集团并非整体上市,而是将囊括其90%以上核心资产,几乎是全资子公司的中信股份借壳上市。
招商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丁安华分析称,这种安排可能是中信集团高层有意而为,目的是避开财政部或国资部门直接在上市公司持有股份,否则就会刺穿“公司的面纱”,为公司治理和人事任免带来难以预料的影响。
正如丁安华所强调的,整体上市得以成行,不光是中信集团和中信泰富的双赢,从更广的范围来讲,包括商务部、财政部、外汇局等若干政府重要机构的多赢。
只不过,善于游走于“政、商”双重角色之间的中信集团,此次所面对的挑战不同往日:一个充满诱惑,同时风险更高的国际资本市场,这里的投资者对“中国机会”既虎视眈眈,却也顾虑重重。
相关专题:中信集团借壳中信泰富整体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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