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政协委员：行业协会反腐必须摘“官帽”

主管部门有一部分职能隐藏或者直接委派给红顶中介行业协会资料图片

行业协会，本是介于政府和企业之间的民间组织，但在许多地方却异化为“戴着市场的帽子，舞着政府的鞭子，坐着行业的轿子，拿着企业的票子，供着官员兼职的位子”，被民间戏称为“二政府”，进而，滋生出腐败。

在今年全国两会上，行业协会的腐败引起代表、委员们的关注和热议。

A.热议

　　雅腐、红顶中介

在全国两会上，有关于行业协会的腐败，有两个关键词：雅腐和红顶中介。

3月4日，全国政协委员郁钧剑谈到了书法界的腐败，“一些人写的字很破，就成了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成了什么文化协会副会长、副主席，丢死人了，这是对中国文字的亵渎。”

“文艺界历来被认为是清水衙门，但因为一些官员的涉入，从中捞取名利，出现了‘穷庙富方丈’的现象。”全国人大代表、作家樊一平也点到。

2014年12月2日，《人民日报》刊登了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周一波的文章，文章批评某些领导干部挤进艺术协会当“领导”，名正言顺地收钱，默许雅贿，个别人作品低劣，却卖得很火，实际上是利用协会领导的幌子中饱私囊。他劝党政领导干部应该自觉退出协会主席团。2014年12月7日，周一波宣布辞去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主席职务。

7日，新任环保部部长陈吉宁在新闻发布会上承诺，彻底解决环评“红顶中介”问题，环保部所属事业单位的8个环评机构，今年率先全部从环保部脱离，其他地方的分批分期也要全部脱离，逾期不脱离的，一律取消环评资质。

这也是对今年2月9日中央第三巡视组向环保部反馈巡视意见时特别指出的“红顶中介”问题的回应。

“红顶中介”，大致有三类：一些是由政府转型过来具有审批权的组织，过去是政府部门，后来变成行业协会；再有一些是捆绑在主管部门的协会，主管部门有一部分职能隐藏或者直接委派给这类行业协会；还有，就是主管部门领导退休下来以后，在里面任职。

最高人民检察院数据显示，2008年至2012年，全国检察机关立案侦查中介组织贪污贿赂犯罪达923人，分布于工程建设、执法司法、金融信贷、土地矿产、财政税收、国有企业等行业，涉案领域广泛。

典型案例

　　■强制入会

2009年6月，广西壮族自治区瓶装饮用水行业协会发出公告，公布6个厂商7个品牌的桶装饮用水抽检不合格。这些厂商的负责人则称遭遇了“潜规则”———没有交纳“保护费”。就在2009年5月，这些产品经过广西壮族自治区产品质量监督检验院检测均为合格。

■变相敛财

2009年2月，重庆市规划局原局长蒋勇因“规划腐败案”受审。他指使情妇注册了一家顾问公司，并指定该公司对房地产规划方面的业务提供咨询顾问，以此名义将容积率等指标明码标价，涉案金额达1689万元。

■强行收费

2008年，江西省宜春市道路运输协会以交纳安全保证金为名，收取57个会员单位金额共计182万元。

■坐拥特权

2012年，安徽省淮南市工商局38名干部被曝集体“带队考察”境外旅游景点，而这些干部竟然全都在当地个体工商户及私营企业协会兼职，旅游费用由会员企业掏腰包。

B.剖析

　　行业协会如何滋生出腐败的土壤？

连日来，新文化记者也采访了多位代表、委员，他们解释了行业协会是如何滋生出腐败的土壤，或是如何有腐败寻租空间的。

1.“戴官帽”

“把一些政府的职权转移给一些行业协会，把它变成‘二政府’，这是行业腐败的根。”8日，全国政协委员、南开大学法学院副院长侯欣一指出，很多行业协会很少得到政府的资金支持，戴上“官帽”是它们迫切的愿望。

怎么才能戴上官帽呢？

一是傍政府机构。大量行业协会一般不是由行业人士自发组织的，而是脱胎于原来的政府机关或事业单位，会长一般由本系统主要领导兼任，或已退休的主要领导担任，协会工作人员大多也是所属机关干部。

如果挂靠不上政府机构，那就傍官员，特别是退休官员。“一些老领导退休了发挥余热是对的，可不能一掌握了一点资源就办个什么学会，去干预这个行业的发展。”全国政协委员、中科院院士葛均波直言，部分行业协会已经成为行政部门退休干部“发挥余热”的主要机构。

去年，河南省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副主任秦玉海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其主政河南省公安厅9年时间里，兼任“中国摄影家协会理事、河南省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的身份引人注目。

早在1998年，中央就明确要求，党政机关领导干部不得兼任社会团体领导职务。但禁令颁布17年，仍有领导干部热衷跻身“文化圈”，一些艺术协会俨然成了“官协”。

行业协会有了“权力”，戴上“官帽”，势必会在一定资源上形成垄断，容易滋生腐败。它们名义是为企业“服务”，实为创收，成为腐败之源。

2.权力寻租

“很多行业协会又利用自己的权力去搞什么评估啊、评比啊、评价啊，各种各样的奇异现象都出现了。”侯欣一表示。

记者梳理一些报道发现，有的行业协会将特定的中介服务作为行政许可的前置条件，“搭车收费”、“指定服务”，强制企业入会、缴纳会费。特别是某些行业协会作为行政主管部门的延伸，将行政职能部门应举办的培训班下放到协会，并收取高额培训费。或以高息集资、投资分红的形式与主管部门结成利益共同体，甚至有主管部门负责人在中介机构中“占干股”谋取私利。

从被查处的案例中可以发现，还有的部门把中介机构当作“小金库”，把自身应承担的费用转嫁给中介机构承担，或者在中介机构报销部门或个人费用，有的部门工作人员在中介机构领取加班费、补贴、福利等。

此外，形形色色的评选，也是行业协会敛财惯用手段。中央第二巡视组日前向文化部反馈专项巡视情况时，直指文化系统五大贪腐隐患，其中“文艺评奖过多过滥，评奖中存在暗箱操作、利益交换”问题“榜上有名”。

C.建言

　　必须斩断行政权力

“摘掉它们的‘官帽’，是最为根本及有效的办法。”侯欣一认为，行业协会作为民间组织，一定不要允许它有行政权力，这是一个必须坚持的底线。

摘掉了官帽，还不算，还要打破行业协会在一定区域内的垄断，促进形成“一行多会”，以使行业协会充分竞争。

侯欣一表示，仔细研究，会发现一个很怪异的现象：一方面，我们强调社会组织的功能作用，要求它们发挥作用，这其中也包括一些行业协会。但同时，长期的观念是对这些社会组织、行业协会总有一些不信任，对它们的发展加以限制。比如，很多行业协会只规定一个地区只有一个，时间长了会怎么样？垄断。进而，难免腐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垄断，不加以这样的限制条件，只要符合法律条件的，我们就要允许行业协会的成立，五个、十个，有了良性的竞争，进而实现自我约束。

此外，政府部门要加强对这些行业协会的审核与监管。毕竟，我们国家正向着放权、简政、服务的“小政府、大社会”的治理模式努力。这其中，行业协会将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