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小民：新形势下稳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建议

一、背景

随着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对外贸易规模和海外投资规模步入全球前列，国际市场上对人民币用于国际贸易结算、金融产品计价，或者作为储备货币的需求正迅速增加。当前，从我国人民币国际化的三步战略即“周边化、区域化、全球化”来看，人民币已在周边国家充当起了结算、交易和储备货币的职能，基本实现了周边化，正处于从周边化向区域化、全球化的关键时期，迫切需要我国进一步明确未来改革思路，推进实质性配套政策措施。在此背景下，本建议提出我国可积极把握金融危机过后国际经济秩序新调整、国际贸易再平衡、“一带一路”战略实施等新发展机遇，化解人民币国际化的制约因素，稳步推进人民币从周边化继续向区域化和全球化发展。

二、当前人民币国际化面临的主要问题

实践表明，一国货币实现国际化的重要前提是包括该国具有一定深度和广度的金融市场，并拥有丰富而灵活的可供选择的金融工具，没有或很少有交易限制及资本输出入限制，对跨境资金流动具有较成熟的监管和预测机制。当前我国在这些方面还比较欠缺，具体体现如下：

（一）缺乏具有一定广度和深度金融市场

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金融市场起步较晚，虽发展较快，但依旧存在市场规模偏小广度与深度不够，具体表现为间接融资比例较高、直接融资比例较低、金融工具品种较少、投融资主体存在结构性缺陷、金融法规不健全、市场监管不到位等缺陷，导致金融体系资本利用效率不高，金融资源错配。

（二）较严格的外汇管制制约人民币的流动性

对一个国家来说，资本项目可兑换是一国货币实现国际化的重要技术性条件和核心内容。虽然当前人民币已实现了经常项目下的可自由兑换，但人民币资本账户尚未开放，即人民币资本项目下的外汇交易仍然受到国家较严格的监管，人民币不能自由兑换极大制约了其在国际市场上的流动性。同时，由于利率和汇率仍未完全实现市场化，使得金融资产定价、利率传导机制乃至整个金融体系的灵活性都受到影响，不利于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推进。

（三）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面临的潜在风险值得关注

亚洲金融危机的经验表明，如果一种货币完全国际化，则意味着投机者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可以轻易获得这种货币，并对其进行攻击，从而引发金融市场的动荡，甚至对该国经济发展产生重大影响。此外，一国货币国际化也将带来的币值上升，将进一步削弱该国的出口竞争力。由此可见，货币国际化给一国带来相应的利益外, 也会为一国经济带来风险。在当今金融危机频发的形势下,我国尤其应密切关注货币国际化过程中有可能出现的风险。

（四）现有国际货币存在使用惯性

对于全球货币使用者来说，由于在二战后近七十年的时间里，美元一直作为全球最重要的国际货币，美元惯性已经形成，如美元的交易量在外汇市场排在第一位，并且以美元为计价单位的衍生产品数量在市场占主导地位，交易也异常活跃，而且目前的汇率风险管理体制基本上都是以美元为其中心的，这也是由美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实力决定的。这些惯性决定了，除非美元支付特别受损或者其他国家的国际货币支付收益很大，否则不会主动选择放弃对现有国际货币的使用。因此，未来人民币跨境使用推广还将面临现有国际货币的巨大挑战。

三、相关建议

（一）把握我国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战略时机，完善金融市场体系，为境外提供丰富的人民币金融服务和稳定运行的市场环境

发展金融市场完善金融体系这不仅是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必要条件也是保证资本账户平稳开放的前提条件。因此，建议我国把握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战略时机，加快金融市场的建设和开放，进一步深化利率市场化和汇率形成机制的市场化，不断创新人民币金融工具，增强金融工具可变现性，提高市场流动性，为人民币国际化创建良好的市场环境。人民币国际化必然伴随着资本账户开放，资本账户开放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必要条件。根据我国金融市场发展程度来看，适度维持国家控制汇率的能力，稳健的推进资本账户开放，有助于积极防范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风险。因此，建议国家可分阶段开放资本项目，优先开放对利率变动相对不敏感的投资项目，以避免当利率变化时引发大规模资本流入或流出。待时机成熟时，可再开放对利率较敏感的投资项目，从而尽可能减小套利资本流动带来的影响，有效维护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和汇率的稳定，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稳定运行的市场环境。

（二）把握我国对外开放程度不断加深的重要时期，通过金融交易和对外贸易计价进一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在经济步入新常态下，我国政府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提出“一带一路”战略构想，对开创我国全方位对外开放新格局和实现区域共同发展具有重大意义。而“一带一路”的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等互通互联，更为人民币国际化发展提供了重要发展机遇。据统计，2013年人民币境外直接投资规模、人民币对外信贷规模、人民币海外债券和票据余额对人民币国际化的贡献度接近40%。因此，我国在人民币由周边化向区域化推进过程中，可以“一带一路”区域为中心，建立人民币投放渠道，通过加大货币互换、允许我国银行向国外银行拆放资金、鼓励我国银行提供出口业务的买方或卖方信贷、鼓励我国企业以人民币对外直接投资等，在贸易中充分发挥人民币计价货币和结算货币功能。同时，在人民币回流渠道安排方面，当前可依靠我国在贸易中的顺差地位，通过贸易渠道实现人民币回流，并不断丰富和创新金融工具，为境外持有人民币的非居民提供更多投资和交易渠道。与此同时，针对“一带一路”沿线多数都是拥有较多能源的发展中国家，我国还可抓住在“一带一路”建设中能源产品人民币计价和结算的重大机遇，实现能源产品的人民币结算。虽然短期内，挑战美元主导能源价格的地位还不现实，但是我国通过“一带一路”建设，充分利用各种可作为的空间减少对美元价格的依赖是十分必要的。

值得注意的是，要牢牢把握人民币国际化在我国建立全方位对外开放新格局中的发展机遇，必须同时加强人民币跨境使用的配套基础设施建设，如建立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在涉外统计核算过程中进一步推广人民币计价等。

（三）把握国际金融秩序新调整机会，推动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

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国际环境看，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主要发达国家多经历了深度衰退的过程，当前全球各国经济仍在缓慢复苏，国际货币也面临各种挑战，全球经济金融秩序处于再调整和再平衡过程中。在这个过程中，现行国际货币体系传导了始于发达国家的衰退和不稳定，直接影响了发展中国家的国际贸易支付，其弊端进一步显现。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谋求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建立更加均衡和更有利于多数国家和地区发展的需求日显突出。当前，我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世界范围对人民币接受程度不断提高，建议我国积极把握此轮国际金融秩序再调整的重要机会，积极促成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进一步提升人民币国际影响力。

（四）科学评估人民币国际化风险，加强跨境资本流动的监管机制和预警机制建设

在人民币国际化推进过程中，随着资本项目的开放和跨境资本流动的增加，我国金融市场的运行将更多受到国际金融市场的影响，也更容易遭受金融风险，因此我国应不断完善金融监管机制，加强对跨境资本流动的监控和预测分析，及时掌握和预测境外对人民币需求的变化，减少国际资本流动对中国金融业的冲击，以及减轻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对我国货币政策独立性的影响。同时建议与境外国家和地区建立双边的信息交换和统计监测的合作机制，共同对人民币突发性流动加强监测和限制，以便及时、准确掌握境外国家和地区接受和使用人民币的状况，制定必要的防范和化解措施，减少金融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