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南克留给耶伦最后的忠告：国会是我们的老板

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记住，国会是我们的老板。”这是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留给他的继任者耶伦最后的忠告。

然而，2月25日，在与新一届国会的第一次接触中，耶伦却不得不做出了奋力反抗“老板”的举动。耶伦之所以这样，只因为她的“老板”——美国国会即将对一项新的法案进行讨论，而这项名为“审计美联储”的法案一旦通过，将为美联储一直引以为傲的独立性戴上“紧箍咒”。届时美联储在制定货币政策时将有可能会受到更多“人为因素”的干扰。

“‘审计美联储’法案是将货币政策政治化，这将给货币政策带来短期的压力。”耶伦表示，在发表上述观点时，耶伦还不时地抖动着她为这届国会准备的听证报告，以表达她对这项法案的不满情绪。

然而，耶伦的不满与解释却很难换得她“老板”的理解，因为在经过2014年的中期大选之后，作为“审计美联储”法案的提出方——美国共和党已经全面掌控了参众两院的多数席位。在这样的一位“强势”老板面前，美联储正在被卷入一场“政治风暴”。

“政治审计”

2月25日，耶伦出席了美国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听证会，就半年度货币政策接受立法者质询。然而与一天前在参议院接受质询一样，这场听证会从一开始就已经偏离了方向。共和党人、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杰布·亨萨林在开场致辞中便做出了美联储需要改革，美联储改革即将到来的表态。在之后的质询环节，共和党众议员斯科特·加伦特更是对耶伦的日常工作安排提出了质疑。加伦特表示，耶伦的工作行程显示她与民主党人交往更为密切。加伦特列举了耶伦去年2-12月的行程，数据显示耶伦与民主党人会晤的次数远远多于共和党。在去年2-12月期间，耶伦与两党的政治家们举行的电话和现场会议共计23场，其中16场是与民主党，7场是与共和党，而在耶伦与政府部门举行的51场会晤中两场是与奥巴马，25场是和美国财长杰克·卢。

加伦特认为这足以显示出耶伦更偏向民主党，也从而证明了“审计美联储”的必要性。而耶伦则反驳说仅凭借她的日程安排便判断她的政治倾向是绝对错误的。作为美联储主席她有必要和各类组织、党派领导人会晤。在耶伦看来，国会对美联储发起的“审计行为”其实质就是想将美联储“政治化”。

审计本应该是一个经济学名词，而在共和党所提出的“审计美联储”法案中，这个词汇却更多体现的是政治含义。因为在共和党人的提案中，他们所要对美联储进行的审计并不局限于美联储账目的透明度，而更多指向了对美联储的权力进行审计。

挟持“人质”

在现实运作中，正如耶伦在听证会上所表述的那样，美联储其实一直在接受着“广泛的审计”。美联储的财务报表一直由德勤会计事务所进行审计。而在2008年《多德·弗兰克法案》通过后，美联储还将这些审计链接发布到其网站上。2009年，随着在金融危机中扮演的角色受到质疑，美国众议院还授权国会下属的独立机构美国政府问责局（GAO）对美联储资产负债表上的所有东西包括信贷项目、证券购买项目等进行审计，例如贷款给贝尔斯登和花旗银行。而出于对美联储货币政策独立性的保护，以及为了避免市场波动，美联储权力的核心——利率政策的制定过程一直都享有“审计”豁免权。而在共和党人重新掌握了参议院多数席位后，这一“豁免权”正遭遇重大挑战。1月29日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热门人选，共和党保守派参议员兰德·保罗已经联合了30名参议员向议会提交了新的“审计美联储”议案，该议案在内容上除了与2013年众议院通过的“审计美联储”法案大部分重合外，还加入了GAO在对美联储履行调查职责时，不再面临额外限制等条款，这也意味着包括利率政策调整和债券收购等重大政策的决策流程也将全面处于国会的监督之下。

保罗对于美联储的全面审计提案遭到了包括美联储官员以及众多经济学家的反对。美联储理事鲍威尔表示，“审计美联储”提案具有着相当的误导性，可能会危及央行的政策独立性，而该提案也会使立法部门直接介入到货币政策的制定流程中并对其加以干涉，这会使此前持续了数十年的美联储独立行事不受外部政治博弈干扰的传统遭到破坏。而在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对50名知名经济学家发起的一个调查中，所有经济学家都认为提高GAO对于美联储的调查权限将伤害到美联储货币政策的独立性。

3月3日，美国参议院将对该法案进行讨论，虽然共和党握有54个参议院席位，但是鉴于该法案需要参议院60票支持才可以获得通过，目前还不足以对美联储造成威胁。然而共和党人以“审计美联储”为目标所发起的这场“政治风暴”也并不会轻易消散。为了实现监督美联储货币决策的目的，共和党人开始尝试“曲线救国”。在这一过程中，美联储货币决策过程中扮演关键角色的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美联储理事会成员都有可能会成为共和党的“人质”。决定美联储利率政策的联邦市场公开委员会固定人数为12人。正常情况下，委员会由美联储理事会7名成员、纽约联储主席以及其他4个地方联储主席组成，而4个地方联储主席的投票资格则由11名地方联储主席轮流担任。目前美联储理事会成员中有两个空额，而理事的任命则是由总统提名，参议院批准的方式产生。

此前，作为两党博弈的“牺牲品”，已经先后有4名总统提名的理事会成员遭遇到了参议院的阻击。“在2017年（奥巴马任期结束）之前，很难想象会看到美联储委员提名被批准的场景。”美国公共政策智库卡托研究所负责人马克·卡拉布里亚说。而对另一个“人质”——纽约联储主席的“围攻”也早已展开。从2010年起共和党就一直在尝试提出一项人事任免改革法案，试图将原本只需要由纽约联储理事会提名，并由华盛顿联储理事会批准便可通过的纽约联储主席任命权也收归至参议院旗下。“由于纽约联储主席与华尔街一贯的密切关系，该职位人选应该更加审慎。”共和党参议员马克·柯克说。

虽然全面“审计美联储”尚处于理论阶段，但是围绕这一目标所展开的博弈已经让美联储行动自由受到约束，而这一拉扯过程也很有可能会给美联储目前最重要的工作——何时加息增加更多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