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第二代农民工和蚁族大学生实现中国梦(2)

2010年07月13日 07:27东方早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盆景式改革在“造隔膜”

城镇化道路必须进行配套的战略性改革,而非盆景式改革。如果没有一个很大背景的社会改革,改革户籍制度是有问题的。

东方早报:户籍制度改革与城市化进程是什么关系?

于建嵘:在国内一些地方户籍制度的改革,不能解决农村发展问题,也不能解决农民生活变化问题,还不能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农民离开农村、进城了,地要不要交出来?怎么交?

中国城镇化道路,必须进行配套的战略性改革,而非盆景式改革。如果没有一个很大背景的社会改革,改革户籍制度是有问题的。

户籍制度要改革的方向是对的,但是目前缺乏一个城乡统筹,缺乏能让所有人自由流动的社会保障,目前农民不能享受城乡均等的社会福利。所以需要推进社会的一体化,给农村居民起码的公平公正。

东方早报:改革户籍制度需要配套战略性改革是指什么?

于建嵘:战略性改革要下决心解决三个问题:

第一,建立城乡统筹的、每一位居民或公民都能享有同等公共服务的体制。

第二,中国不可能把所有农村都变成城市。中国的农村还是会存在的。怎么在城镇化过程中建设好农村,是当务之急。

第三,所有的改革都应尊重人,让人享受到幸福和平等,但很多改革还在“造隔膜”。比如建房子,要建成都是给农民工住的地方。这是不行的。比如上海宝山区一公立学校,把本地户籍学生和并入的农民工子弟,用各种规定分为东部、西部,互不往来。再比如北京大兴区将一些村庄封闭管理,来隔开外地人口。这都是在人为制造等级差别。

不知未来的第二代农民工

第二代农民工对农村没有认知感,也不想回去。推进城乡一体化,不考虑他们的特点是不行的。但第二代农民工的工资不足以支持他们落脚城市的梦想。

东方早报:专门给农民工的建房是很强的身份属性?

于建嵘:对。这是不行的,牵涉第二代移民的问题。第一代出来打工的农民工,有对农村的认知,打工赚钱最后想到的问题是回农村家乡盖个房子。第二代农民工完全对农村没有认知,没有要回去的想法。现在推进城乡一体化、改革户籍制度,不考虑第二代农民工的特点是不行的。

我前些年访问过大量第二代农民工,主要问一个问题,“你将来会在什么地方?”他们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继续问,“会不会回老家农村?”他们的回答是“不回去”。他们认为将来最好的打算是在小城镇买一个房子、开一个小铺子。这种回答是对未来非常悲观的。

东方早报:能不能谈一些在调研第二代农民工时的具体例子?

于建嵘:2008年我们在深圳调查的时候,在一个做纸箱的工厂遇见一家三口人,父亲带着女儿、儿子,三个人都在那里打工。我问父亲将来会做什么?父亲说再做几年工就回老家去。我接着问他女儿,“将来干什么?”女儿回答说最大的希望是遇到一个合适的老公,“老公最好是县城的,将来不出来打工了。”我最后问他儿子“将来干什么?”儿子说“没想法”。

这家人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他儿子说“我怎么知道将来做什么呢?反正我不回去(农村)”。这家人已经在老家建了房子,我继续问他儿子,“未来在不在老家讨老婆?”他回答,“那怎么能在家里讨老婆?不能。结婚可能在农村办个喜事,但是肯定不会待在农村。我又不种田,而且家里也没地。”我继续问,“你想不想在深圳待下来?”他说“想”。

比较而言,一个在城市里有工作的大学毕业生,对生活是有预期的。通过这个工作,你能预期通过工资买个房,在这个地方生活下来,结婚生子。比如在上海已经工作的大学毕业生,房价再贵,还是想办法买一个房,工作下来再说。但第二代农民工是不行的,因为他们的工资不足以支持他们的梦想。

漂移的社会

现在整个社会在漂移,人在漂移,心也在漂移。在城镇化过程中,一些对待农民工的方式,是缺乏人性的……把人当机器来管理。

东方早报:从你的调研来看,第二代农民工面对生活没有远景、缺乏事业感的问题,对社会发展会有什么影响?

于建嵘:针对第二代农民工的问题,我几年前提出了一个概念“漂移的社会”。这最早是我写的《漂移的社会:农民工张全收和他的事业》一书的标题。

现在整个社会在漂移,人在漂移,当然心也在漂移。在城镇化的过程中,对待农民工的方式,有一些是缺乏人性的。

我在深圳采访的第二代农民工,他们每天都工作,却感到对未来没希望、没前途。这很重要的原因是工厂管理缺乏人性化。

富士康事件暴露了很多问题,其中就包括这一点。比如说住房,不管有意或无意,工厂偏偏把河南人、广州人、江西人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彼此生活习惯不同,甲爱吃辣椒,乙爱吃大蒜,方言不通,互相之间话都不讲一句。

这种把人当机器来管理的方式,是缺乏人性的。在这种居住条件下,第二代农民工和原来的生活是断裂的。假如让几个老乡在一起住,他们互相之间能有一个交流,把习惯吃馒头的都安排在一起住,有什么不可以呢?有“组织”有“群体”是否一定不利于管理?目前却是一定要把吃馒头的、吃面条的、吃面粉的、吃大米的人都安排在一个房间里住。这个过程中间,不仅仅是一个户籍的问题,而是第二代农民工怎么从农村融入城市社会的问题。

东方早报:请你总结一下,在中国经济转型背景下,第二代农民工遇到的困境是什么?

于建嵘:目前第二代农民工遇到的困境主要有三方面:

第一,没有钱,工资不足以支持融入城市。

第二,不能融入社区的生活。所以每天工作就像机器,每天最大的盼望是放假能够回去,每年最大的盼望是过年回家。哪怕放假三天,哪怕春运一票难求,还是要回去,过几天再回来又变成机器。一年重复一年。这样还有前途吗?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由于户口等制度性原因,他们没有可能成为城里人。第二代农民工在城镇化的进程中,不仅会遇到土地和户籍的问题,还有人性的问题,这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城市的碎片

农民工融入城市社会,不能只是会操作某种机器而已。政府应该有一个很好的计划,而不是将他们隔绝在城市的“孤岛”中,或者像碎片一样游离在城市主流生活之外。长期看,住房也是必需的。

东方早报:你觉得通过技能培训和职业学校,能否有效将第二代农民工融入城市?

于建嵘:这种培训只有培训工作技能的职能,没有帮助融入城市社会的职能。农民工融入城市社会,不能只是会操作某种机器而已。政府应该有一个很好的计划,帮助他们了解城市、融入城市社会,帮助他们过上城市化的社区生活,而不是隔绝在城市中的“孤岛”中,或者像碎片一样游离在城市主流生活之外。另外,农民工融入城市社会,长期看还需要住房。现在社会对第二代农民工的转移,没有一个住房的支持。比如我采访过一个工厂的两口子,他们都是工人,但是工厂的规定是不允许他们住在一起,又租不起房子,所以两口子一见面更愁,没有地方在一起。我在深圳调查到很多这样的情况,夫妻在同一工厂打工,厂里人为地把夫妻割裂开来,要不有些厂子提供“夫妻房”也上不了新闻了。

我也访问过这些工厂负责人,他们觉得自己有道理,工厂宿舍不是解决家庭分离的地方,“我们这里只是打工的地方。”而工人的工资却承担不了租金,政府也没有住房方面的帮助。这个问题是比较大的。

东方早报:你的建议是在工业化发达的地区,政府建立保障性住房时要多考虑农民工的需求?

于建嵘:这首先能避免农民工家庭的隔离,使他们能够有办法融入城市社会。要让他们能够感觉到通过自身的努力,可以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比如两口子在这里打工可以拿到3000元,能租到政府的房子,给政府500元一个月的房租,这样他们可以把小孩带过来,让小孩可以在这里读书。在对城市生活有预期的情况下,这两口子自己就会考虑,可以通过什么方法,把家里的土地转出去。

现在非常明显,农民工从总体来说是没有可能在城市里站稳脚跟的。对于一个没有可能性的人,他会怎么想?如果现在跟农民讲,你到了城市里,给你户口,但这有什么用呢?没地方住,孩子没有地方读书。这需要一系列政策性安排。

相关专题:

蚁族:在现实中寻找出路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凤凰网无关。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

欢迎订阅凤凰网财经电子杂志《股市晚报》
  共有评论0条  点击查看
 
用户名 密码 注册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凤凰网保持中立。
     
作者: 罗晟   编辑: gengliang
更多新闻
凤凰网财经
今日热图昨日热图
最热万象VIP
[免费视频社区] 锵锵三人行 鲁豫有约 军情观察室 更多
 
 
·曾轶可绵羊音 ·阅兵村黑里美
·风云2加长预告 ·天亮了说晚安
·入狱贪官菜谱 ·刺陵精彩预告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