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的终结：货币统一 财政政策毫无协调

摘译自《新闻周刊》，作者尼亚尔·弗格森

就在10年前，欧元似乎还是个好主意。欧盟在贸易和法律上已经相当一体化，货币联盟能提供诸多诱人的好处：汇率不再波动；出行者省钱省心；价格透明度可促进欧洲内贸；公债问题严重的成员国可得到德国式的低通胀和低利率；德国大概也希望欧元不像马克那样坚挺；法国可减少对第四帝国出世的担忧；一种可替代万能美元的储备货币有望诞生。

不过，当欧盟委员会主席德洛尔首次提议建立货币联盟时，这仍显得野心极大。即使当1992 年《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将它列为欧盟的第三大支柱时，包括笔者在内的很多经济学者都抱怀疑态度。

原因是单一货币政策可能放大高生产率的德国和效率较低的外围国家之间的根本差异。而最严重的缺陷在于，欧洲货币统一了，财政政策却毫无协调。尽管《稳定与成长公约》明确规定了“趋同标准”：成员国赤字不得高于GDP的3%，公债不得高于GDP的60%；但对如何执行并无说法。

英格兰银行1998 年一份机密文件指出了英国不加入单一货币的原因之一：一旦某国赤字严重超标，必将引起大乱；因为欧洲央行禁止通过直接借款给政府对一国施救，又缺少让问题国家退出欧元区的机制。

2001年希腊加入欧元后近9年内，唱衰者似乎看走眼了：欧元非常成功。长期利率已经趋同。不错，财政纪律未严格执行—其实早在1999年欧元发行时，没有任何一个成员国真正达标过，但总体趋势很健康。赤字缩小了；通胀率和经济表现不如预想的一致，但也不值得担心。世界接受了欧元。1999至2003年，国际银行业发行的欧元债券多于美元债券。未加入欧元区的国家有点后悔了。

然而去年10月，新当选的希腊政府说了实话：该国预算赤字高达GDP 的12.7%，而非前政府报告的6%。欧洲央行也被发现在间接向希腊政府提供逾三分之一的借款—通过向该国银行提供的紧急贷款。

这一消息触发了欧洲怀疑派一直担心的连锁反应。相对德国债券，放贷人对希腊债券收取的利率加码从近1% 提高到5%，进而升至10%，希腊陷入财政死循环：高利率提高了借贷成本，赤字进一步扩大。

绝望中的希腊人向欧洲救援。如在今年1月就伸援手，代价会比较低，但德国政府迟疑了。全球金融危机尚未结束，德国也尚未脱离衰退，加之地区选举临近，选民没有心情救助长期玩弄财政数字的外国人。但德国人犹豫的时间越长，解救希腊的成本就越高。

4月底，交易终于敲定：希腊将得到1100亿欧元，300亿出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其余由欧元区负担；该国承诺通过节支和增税，在2014年前将赤字削减至3%。

不幸的是，这出希腊悲剧并不会就此解决。在衰退深重之时，很难相信该国能做到如此巨大的财政紧缩。即使一切顺利，希腊债务仍将上攀GDP 的150% 峰值，利息开支占到GDP 的7.5%。该国显然缺乏这样做的政治意愿，估计帕潘德里欧政府难逃倒台命运，而接替者将对希腊债券打七折偿还。

这个小国的危机之所以如此严重，是因为其传染效应：投资人意识到，这一切同样可能发生在欧元区另两个债负沉重的国家(意大利和比利时)，以及另两个对外债过度依赖国家(葡萄牙和西班牙)身上。

另外，持有大量公债的希腊银行可能破产，并在严重依赖它们融资的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等引发信贷危机。总额达1930亿美元的希腊债务将重创大量持有它的欧洲银行。鉴于西葡的类似境况，一场泛欧银行灾难依稀可见。此时唯一的出路是欧洲央行继续妥协—违反自身规则，接受沦为垃圾级的国家债券。照此下去，欧元只有下跌一途。希腊危机揭示，中央化财政对货币联盟来说是必需的。美国的财政困境更甚于欧元区，但它有联邦体制，可通过收入再分配、公司税等手段，让得州自动解救密歇根州。欧洲面临的选择是：是成为一个真正的欧洲合众国，还是继续当一个迟早要解体的现代神圣罗马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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