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惯自称“蚁族”的女儿

吕玫

老王双眉紧锁，叹息不断，这让刚刚经历过手术的他显得更加憔悴，虽然我们一再劝说“做父母的，孩子成年以后就要放手让他们独立”，但现实中的千丝万缕，其实是真的剪不断理还乱的。

被爱情改变的女儿

闲来无事，我喜欢看看报纸，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称自己是“蚁族”。他们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看不见自己的前途，就抱怨不休，对于我们这一代上过山下过乡的知青来说，他们现在吃的这点苦算什么？

我插队的时候，住的是泥巴地、泥巴墙的房子，洗澡也是奢侈的事情，每天累得腰酸背疼不说，哪天能回上海的梦想一直噬咬着我们的心。现在的年轻人漂泊在大城市，还不是为了梦想？起码他们是自由的，什么时候撑不下去了，起码可以回故乡，回到父母身边，我们那时候，哪有这样的自由？

不谈这些了，谈谈就要被小辈说我在“忆苦思甜”。我的女儿就常常这样说我，他们不要听我们说这些话，他们总觉得现在的生活还不够好，家里的钱还不够多。

我的女儿以前不是这样的。记得我们刚回上海的时候，生活很艰难。早高峰的时候，我跟她挤公交车去学校，她晕车，经常一下车就把早饭全部吐了出来。可那时候，谁家也没有私车，也没听见她抱怨家里太穷。高中毕业后，她自己考上了大学，那时我跟她妈妈都下岗了，我靠摆水果摊帮她交学费。有时，她空下来还会帮我收收钱、照顾照顾生意。不过，大多数时候我跟她妈妈什么都不要她干，我们希望她好好读书，将来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好。

原本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子虽然清贫但还是快乐的，可自从女儿谈了恋爱，一切就变了。

这个男孩子叫缙，是从外地到上海来上大学的，但不是我女儿的同学，而是女儿室友的表哥。当初女儿第一天上学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当时，他躺在他表妹的床上，留着小胡子，叼根香烟在女生宿舍里吞云吐雾。第一眼我就很看不惯他，那时候我们还跟他小小地争执了一下，我希望他去走廊上抽烟，他根本就不理我，所以我印象深刻。

没想到，他跟我女儿居然搭上了。开始我是不在意的，女孩子在大学里谈的恋爱不算数的吧，毕了业也就分手了，何况他比我女儿高两届，总有分手的一天。没想到毕业之后，他居然没回去，在上海留了下来，而我那个傻女儿对他是越来越死心塌地，我们劝她跟他分手，可她却说我们不懂爱情。

跟他在一起之后，女儿多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一下要出国，一下要到外面租房子自己住，都被我们制止了。出国，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负担得起的，要么她自己考上奖学金，自己打工挣生活费；到外面租房子住更不可能，这不是摆明了要跟他未婚同居吗？

大学四年，为了这个男朋友，女儿跟我们闹得很僵。我们总想着等她自己工作了，眼界会不一样，也许就会主动跟他分手了，没想到大学毕业之后，女儿就提出要和他结婚。

勉强接受上门女婿

女儿死心塌地要和他在一起，我老婆就劝我，不要太固执了。我想想也是，女生外向，逼急了反而会出事。于是我勉强接受了缙，周末常让女儿带他回来吃饭。他倒是不客气，一到周末就来，来了就用女儿的电脑上网，不到吃饭时间不出来，整个把我们家当成了饭店。这倒也就罢了，他虽然大学毕业，可一直没有固定的工作，眼高手低，卖过保险，做过广告公司的业务员，比他晚两年毕业的女儿已经月收入3000元了，他还在打着零工。可他口气很大，总说自己和朋友在谋划什么大生意，将来是要发大财的，到那时候给我们买房子买车都不成问题。

我不指望那些，我只希望他跟我女儿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了相对稳定的收入。每次我这样说的时候，女儿都会给他帮腔，说他是做大事情的人，不能在小事情上浪费时间。我真不知道我女儿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前年，女儿怀孕了，他们俩提出要结婚。生女儿就这点被动，小孩在肚子里一天天大起来了，总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生下来吧？我跟她妈妈也只能同意。他俩结婚，出钱出力都是我们。缙的父母靠种田谋生，一年收入没多少，能不跟儿子伸手就很好了。女儿那时候刚工作不久，一点工资都置办了衣服、手机、电脑什么的，缙更是月光族，挣的钱基本上付了跟别人合租的房租了。我们也没什么钱，但好在我未雨绸缪。

当年我们家房子拆迁的时候，可以拿一套大的或者是两套小的，我选择了拿两套。一直以来，我们一家三口就住了一套不到50平米的一室一厅，另一套不到40平米的一室户一直在出租补贴家用。到女儿结婚的那年，我跟她妈妈正好都可以办退休了，有了稳定的养老金，这套房子的房租也就可以放弃了，所以拿来给女儿结婚正好。

说实话，这已经是我们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资助了。可是，女儿却说，缙觉得房子太小，生了孩子更挤。我想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吧，能为子女做的都不会回避，我跟她妈妈商量以后，决定我们住一室户，把一室一厅给女儿结婚。

两套房子都有点老旧了，我们又拿出积蓄来，简单装修了一下，那钱是我们本来打算到老了看病的救命钱。为了把女儿嫁给一个我并不怎么喜欢的男人，我把我们夫妻俩一辈子的身家都搭进去了，所以我也提出了我的条件，那就是以后生了孩子，得跟我们家姓，缙算是上门女婿。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封建的人，要传宗接代什么的，只是希望能给缙一些约束，也希望他对女儿能好一点，小夫妻能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这方面他倒没什么，一口答应了。

这份人家快要散伙

婚结了，孩子也生了，我们由一家三口变成了一家五口，好歹也算是双喜临门。因为住在同一小区，女儿又怀着孕，所以从他们结婚开始，老婆就喊他们回家来吃饭，本来想吃到女儿坐完月子，就让他们单过的，没想到却一直吃到现在。

女儿修完产假就回去上班了，我看她也辛苦，整个家都靠她一个人的收入撑着，偏偏跟上司相处得又很一般，经常在单位里受气。所以就把小外孙留下来我们帮她带，女儿、外孙吃我的也就算了，三年了，缙却从来没提过交伙食费。有一次我提起这件事情，他居然说，我不是你们家的上门女婿嘛，还交什么钱？

说实话，我的小水果店还有点收入，再加上国家每个月发给我们的退休金，吃吃饭总还是够的，他们不交也就不交了，可他那副没出息无所谓的样子，实在让人受不了。现在外孙上幼儿园了，他连孩子的学费也不管，我们这种并不怎么富裕的人家，居然养了这么一只寄生虫，我真的想不通。

这也就算了，不是大问题，年前出的事情才真的让我气坏了。女儿哭哭啼啼地来找我，说他在外面做生意，被人家骗掉了20万元，那些钱是他借的高利贷，现在还不出来，要我想办法。

20万元，我哪有这么多钱？女儿结婚我们用光了积蓄，这三年省吃俭用也不过又存了几万元钱。女儿说她手上也还存了5万元，要么就先凑10万元给他去救急。

我一听就觉得有破绽，做什么生意要借高利贷？怎么会被骗的？我叫女儿把他喊来，我亲自问他。他的回答果然漏洞百出。一下说是做电话卡的生意被骗了，一下又说是打牌输了钱，最后他干脆耍无赖说反正是要钱救命。这种无赖的样子，可我女儿居然完全看不出来，一直帮他说话，我真的不知道，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怎么会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钱我不肯借，他们又出新花样，说要卖房子，要把我借给他们结婚的房子卖掉去还债。那房子写的是我跟我老婆的名字，可女儿居然说反正等我们死了总是要给她的，不如现在拿来救急。又说卖房子剩下的钱，正好给缙去做生意，反正她自己在单位也不开心，索性辞职出来开个夫妻店，以后发了财还可以买更好的房子了。我们才不到60岁，他们已经算计我们的遗产了，我不相信这是我女儿说的话，还不是他撺掇的。

这一气，春节前两天我阑尾炎发作，就住进了医院。他们倒好，没事人一样，带着小孩回缙的老家过年去了，年三十晚上连个电话也没有打给我。我跟老婆两个人坐在冷清清的病房里面，真是欲哭无泪。

钱财都是身外物，我担心的是我的女儿，嫁了这样的男人，越来越好高骛远。而对一心一意为她的父母，她却根本不放在心上，现在她还是天天磨着要我们卖掉房子把钱给她，还说很多父母怎么贴钱给孩子的例子给我们听，又扬言说单位里实在不想做了，要辞职回家。我看这份人家，迟早是要给他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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