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底线：不主动升值！

环球财经研究院 高海涛

事实上，有关人民币升值问题的博弈从未停歇。2009年中国共遭到115起贸易保护调查，涉及金额127亿美元。其中，美国对华贸易保护涉案额占到55%，包括12起反倾销，10起反补贴，特保1起，和一些其他措施。虽然每当全球经济陷入衰退时贸易保护主义都会抬头，但美国如此集中地对中国实行贸易制裁，变相压迫人民币升值是一个重要考虑。

欲加之罪

目前欧美发达国家的最低工资大约是中国的13倍，而中国的却比其他较弱的发展中国家高出约一倍。当下全球处于绝对的两极分化：欧美发达国家是一极，中国及其他发展中国家是另一极。人民币与美元汇率从1994年到2005年11年间保持不变，人民币挂钩美元，其币值兑发达国家的货币是下降了，但人民币兑其他发展中国家的货币并没有下跌。导致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断层明显存在，而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一哥，人民币的币值是断层的分水岭。

事实上，发展中国家的快速发展能对所有人都有利。它有利于本国国民，让他们的生活水平发生转变；也有利于富裕国家，让它们赢得廉价进口和更大的出口市场。

以美国为例，这些年价廉物美的进口中国货急升，使那里的家庭日常用品价格急速下降，一方面压制了通胀，另一方面增加了美国家庭的储蓄空间。再者，中国货进口美国的收入，绝大部分落在美国商人与专利持有者的手上。因为中国商品价格低廉，实际上中国商品进口美国的总值占美国国民收入的比重不高，但重要的是美国家庭由此节省的钱比进口的中国货价高很多，这等于大大增加了美国消费者的实际收入，间接拉动了美国民众对非进口产品的消费，支撑了美国经济近十几年的繁荣。

鉴于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断层过大，这种全球两极分化的现象不可能通过汇率的调整得以改变。也就是说，中国的贸易产出不是跟上层的先进之邦竞争，而是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竞争。根据这几年的经验，人民币兑美元上升10%左右，大量工业订单就跑到越南等地区去。 基于此，人民币主动升值不会改变当下全球贸易格局，也就无助于欧美国家降低其贸易赤字。

事实上，所谓“汇率被严重低估的人民币乃造成全球经济不平衡的罪魁祸首”的言论纯属欲加之罪，中国双顺差并不像所表现得那样大。由于长期以来，中国一直存在出口退税的优惠政策(在计算免退税额时，需要扣除出口产品中的进口原材料部分)，因此出口商有虚报出口、少报进口的激励。而且，中国在2003年下半年以来即已形成人民币升值预期，大量国际投机资本为规避资本账户管制，通过虚报出口货物价值和转移定价的方式，采取贸易账户进入中国，也使得贸易顺差看起来虚高。中国长期的双顺差是国际产业链分工的必然结果。

升值之殇

稳定持续的经济发展是当下中国面临的最为重要的目标。出口部门曾经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引擎，目前出口、投资和消费依然是推动中国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许多出口企业为跨国公司打工，出口产品利润水平低于10%。如果一次性升值过高，将导致这些出口企业亏损，危及到它们的生存。

中国外贸相关行业就业人口超过1亿，其中外资企业就业人口4000多万。许多出口部门的工作机会由大量的中小企业提供。如果出口企业大面积亏损，倒闭和裁员将不可避免。金融危机之后，世界对中国出口需求下降，直接造成广东和浙江许多企业倒闭。千万民工返乡便是例证。如果一次性大幅度升值，其对出口行业就业的影响可能与金融危机相当。

此外，人民币升值的贸易影响：表面上看，人民币升值似乎有助于降低进口产品价格(特别是以原材料、矿产和原油等为代表的大宗商品的价格)，提高出口产品价格，改善我国的贸易条件，并最终改善我国消费者的福利水平。然而情况并非如此。在美元贬值的大趋势下，大宗商品等的价格飙升速度比人民币升值远远要快，所以人民币升值不会从根本上降低进口商品一般价格。况且中国作为进口大国，从国际市场上购买的增加会拉高进口商品的价格。

从出口来看，由于中国的出口产品多数为低技术含量、低附加值、可替代性强的产品，人民币升值只会导致两种结果：出口产品的价格进一步降低以维持原有的国际市场份额，部分产品由于无法进一步压低价格导致海外市场的丧失。以汇率的出口弹性为0.7计算，2005年4月以来至2008年9月份人民币对美元升值21.15%，则出口将相应减少14.805%。由于在此期间中国出口总额达37470亿美元，意味着这期间人民币升值将导致我国出口减少5547亿美元。

尽管中国向经济注入的需求比大多数国家都要多，在2008年底出台了4万亿的刺激方案，但刺激方案大多聚焦于固定投资，从中期而言会为中国经济创造更多的工业产能，并向全球市场释放更多的廉价出口产品。一旦人民币单方面大幅升值，产能加剧过剩这一现实将进一步恶化中国复苏进程。

应对之策

国外(尤其是美国)要求人民币升值，通常基于三种原因。基于政治考虑，博取选民选票，这在美国体现尤甚，此其一；基于各国自身利益考虑，如工会保护势力、失业人群等，此其二；第三，人民币升值缓解全球经济的“不平衡”。全球经济不平衡的突出特点，乃是中国持续大额的“双顺差”及美国长期的贸易逆差和双赤字。通常的观点认为，人民币升值有助于中国对美贸易顺差的减少，有利于国际经济的“再平衡”。

在理解了美国的真实意图之后，中国的应对策略也就水到渠成：

第一，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实行不对称挂钩：当美元主动升值时，保持与美元汇率稳定；当美元主动贬值时，允许人民币对美元小幅升值，但前提是保持人民币对主要发展中国家竞争敌手的本币汇率相对稳定。

第二，在与美方谈判过程中，可以充分利用增加对美国进口这一有力工具换取美国对人民币问题的冷处理。具体的策略包括许诺降低对美国产品的进口关税；政府适当引导大型国有企业的对美产品定向采购等。

第三，敦促美国放开对中国高精尖产品的出口限制，并许诺对逐步放开的此类高精尖产品的大额采购。

第四，从政治和经济层面积极推进人民币与发展中国家货币之间的汇率稳定机制。今年1月1日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全面启动无疑是达成上述目标的里程碑事件。此外，在积极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积极推动与发展中国家之间贸易的人民币结算制度，也是实现与这些国家保持汇率稳定的有效途径。

第五，确保从政府、学术界到民间舆论对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这一问题有深入、统一的认识，增强央行在这一问题上的坚定立场和决策透明度，消除人民币一次性或大幅升值的预期，从而降低本文列举的由人民币升值预期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第六，向市场明确，即使允许美元对人民币贬值，其每年贬值的幅度不应该超过2%。热钱涌入的多少和人民币升值预期的高低成比例的。热钱的特征是快进快出，实现短期高收益。人民币一次性升值10%和5年之中一共升值10%，其对热钱的吸引力绝对不会等同。人民币每年升值最多2%带来的收益不会对追求短期高回报的热钱投机者产生什么诱惑。如果是愿意等待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资金，我们便不应当称其为热钱，而应当看作是中长期投资，这样的资金我们应当欢迎。人民币年升值幅度不超过2%，应当在一年之中以微调的方式实现，这样也可避免一次性调整产生的投机行为。上述策略能否实现预期目标的关键是，央行需要在这一问题上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政策和底线，并严格执行。

第七，逐步有序打通中国投资人进入国际资本市场的通道。此举可以拓宽国内投资者的投资渠道，避免大量资金扎堆于股市和房市，同时还可有效防范更多的中国富人投资移民和地下钱庄的财富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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