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华：若非权力把持各种资源 谁愿扔掉尊严去行贿？

 

 

   凤凰财经：其实说到高端会员制的商业模式，总会面临一个共同的矛盾，就是怎么样去平衡你的流量和影响力和会员准入门槛的关系。比如说刚才我在讲到案例的时候，我们已经查了一些资料，就是在国外有一家叫A small World，它是有一款针对富豪提出的社交网站，但是他们的发展情况并不好，就是刚才面临我说的这个矛盾。

 

 

   刘东华：其实有很多想要面对高端人群服务的尝试，就国内外还都有，包括好象优仕网，慢慢后来都不知道，不知所终了，我觉得这里面确实就是你怎么来定位，比如长期和短期，包括你刚才说，我是盈利，我还布局，它这里面确实有很多，包括原则和利益，就有很多东西，正和岛呢，实际上我们现在，比如我们现在的收费制的这个会员，其实我们是门槛一直在提高的，从一开始说年收入5000万以上，其中包括有些行业，第三方服务，它体量本来就小，5000万以下的，如果企业也不错，企业家也不错，我们也接纳，到现在我们涨到了一个亿，就门槛，硬性的是一个亿，当然软性的还有价值取向和行为规范的一些要求。就这个呢，我们收费的有门槛的这个，我们会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严，它的量是有限的，但是我们会，我们现在正在筹备一个免费的开放的，仍然面对以企业家为主的高端商务人群服务的平台，其实呢，它的服务的产品和内容，是不一样的，是有分级的。

 

 

 

   凤凰财经：接下来我们想跟您聊聊中国的商业发展史，中国的企业，尤其民营企业的发展史，您是从80年代开始工作的，您怎么样看80年代那个年代中国商业发展？

 

   刘东华：我觉得80年代就是改革开放早期，改革开放早期实际上就是一个就像一个大坝，就是不管是人们对美好生活追求的那个热情，还是被积攒的那个生产力，其实都被压住了，然后闸门一开，喷涌而出，就喷涌而出，所以改革开放早期，那个时候其实，你回头看，就是比如说万元户，那时候万元户比今天的百万富翁、甚至千万富翁还要牛，还要耀眼，但是实际上那个时候，首先大家观念，谁先弯腰，甚至说谁离地面近，谁离市场近，到处都是机会，到处都是财富。所以呢，就是早期的一批，后来说说难听点叫暴发户，最早致富的人群往往是离地面最近的，社会地位社会身份可能都比较低的，混得不好的，市场给了他们最大的馈赠。当然了，相当一批，就是他确实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那么多钱，所以呢，他财富的增长远远超过了他个人能力和素质的增长，然后他就被其实被报废了，很多人应该说都成了过度过快拥有财富的牺牲品，因为他驾驭不了。当然也有一批早年的企业家，因为我们体制改革跟不上，被牺牲了，尤其是体制内的一些企业家，有一个著名的比如说59岁现象，因为他创造的价值和他得到的价值承认，远远不成比例，所以就纷纷的出事。

 

   然后我就说最早期，其实是这么两种情况。

 

   凤凰财经：那个时候的动力或者企业家精神是来自于？

 

   刘东华：我觉得那个时候，是一种特别朴素的，刚才说每个人都想过好日子，原来手脚被束缚住了，割资本主义尾巴都割干净了，哪怕像柳传志、包括像王石，年龄比较大的这批人，他们在那个时候觉得如果这个社会给我机会做我喜欢做的事，做我认为有价值的事，这已经很奢侈了，他们也是最活跃的一批因子，结果做着做着没想到能够做得那么好，做得那么大，然后每上一个台阶，又看到了更多的机会，又觉得这个社会又要给他更大的责任，然后就一步一步走过来。

 

   凤凰财经：但其实真正中国的企业家群体的大批量的催生和蓬勃发展，是不是还是从1992年，”92派”开始。

 

   刘东华：对，就是成批的，高素质人群，或者精英人群投入商海投入市场，还是当年我们《中国企业家》杂志做的一个封面故事，就叫”92派”，”92派”其实就是小平南巡讲话之后一个新的市场经济的春天，使得大批的，那时候鼓励嘛，鼓励体制内的精英下海，让商界整体的商业者和管理者，整体的素质有一个大的提升。

 

   凤凰财经：就不再是社会底层最草根的人群了，有很多受过好的教育，在体制内有不错位置的人加入了企业家的人群。

 

   刘东华：对，我觉得这是个大的浪潮，就是小平南巡讲话之后，”92派”是一个大的浪潮，包括比如说大家熟悉的像陈东升，像冯仑，就是一大批是这样的人。然后呢，再往后，就互联网这个大潮。

 

   凤凰财经：互联网我们后面会详细跟您说，说到90年代那个时候，您也是从事媒体，您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媒体是怎么样去鼓吹，不能叫鼓吹，那个时候媒体怎么样去宣传去鼓动大家投身商海，那个时候的这些观点能够被大众所接受吗？

 

   刘东华：所以我就说，比如我们为企业家提供服务，一方面，《中国企业家》杂志也好，或者早期的我在《经济日报》创办的《民营经济专版》也好，首先怎么帮助企业家，就是让他的企业能够持续成功，或者避免各种各样的失误，然后让大家分享彼此的经验教训，这只是一点，更多的是在术的层面，而在道的层面，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我们的鼓与呼，确实是鼓与呼，就是帮助社会各个领域的人，了解、理解企业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群，因为我们就是那时候确实有很多，我们炮制出来的天天大声喊的理念，国力的较量在于企业，企业的较量在于企业家，企业家的较量在于胆识、见识、学识、悟性、韧性、理性，只有造就强大的企业，才能造就强大的中国，所有成功的企业家，内心都结满了厚厚的茧子，等等等等，我们有一批这样的理念。然后呢，用各种案例，企业家杂志，每一期封面故事，每一期都有特别策划，其实都是在来体现和证明这些东西。

 

   凤凰财经：这些看来今天看都是常识性的，在那个年代是这样吗？

 

   刘东华：也不能完全那么看，其实后来对企业家的看法又有反复，有段时间确实大家觉得企业家确实时代英雄，而且真正的企业家，真正的创业者都是白手起家，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经过千难万苦，九死一生，很多创业型的企业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大家都觉得心中的榜样。但是后来好象确实有反复。

 

   凤凰财经：后来你指的什么时候？

 

   刘东华：我觉得十八大之前的这十年，在很大程度上，全社会对企业家的看法，我觉得都发生了很大的逆转，但是这个逆转呢，也有，确实有，比如说有些企业家自己的言行不注意、不检点，但是我觉得那是非主流的。

 

 

   凤凰财经：包括和权力的关系。

 

   刘东华：对，包括和权力的关系，因为如果你改革停滞、徘徊甚至倒退，就是你这个用市场的方式创造价值的路被堵死了，然后把资源把权力把各种资源，把市场创造的各种资源，都向权力向体制回流，就为寻租创造了各种机会，所以他要么死，要活就得去求，谁愿意把脸皮扔掉，把尊严和人格都扔掉去行贿呢？所以不有一个说法吗，说这种落后的体制，先是逼良为娼，然后再选择性扫黄，那你想想，这企业家就是逼良为娼和选择性扫黄的一种对象。

 

   凤凰财经：其实回过来看的话，90年代反而是大家对企业家比较认可比较推崇的一个时期。

 

   刘东华：对，我觉得改革开放的早期，就是政治家指明方向，企业家开辟道路，小平怎么说的，大胆的创，大胆的试，对了的坚持，错了的改正，大家就非常有底气，后来确实是大家就不敢动了，越来越不敢动了。

 

   凤凰财经：2000年以后，除了你刚才说到的因为改革的停滞跟倒退导致企业纷纷去寻租也好，抱大腿也好的情况之外，还有一个相对来说的绿洲，就是互联网的行业，所以很多基于互联网成长起来的企业家，大家对他们的看法是相对比较阳光比较正面。

 

   刘东华：对，因为互联网它可以说是一个舶来品，从西方从美国从欧洲来的，它不仅仅是互联网的产品、技术，更重要的是它的产业形态，是它的商业模式，比如说只有在互联网领域，创业者什么都没有，然后呢投资者就承认他很高的价值，他绝对控股，投资者投那么多钱，是小股东，那你在传统的业态可能吗？很多东西都是，我说互联网是中国之福，如果没有互联网的话，说实在的，中国完全没法想象今天不但是在商界，在整个社会，实际上也难以想象，就是互联网对中国商业，对整个中国社会进步的推动，都是难以想象的。

 

   凤凰财经：在你的记忆当中，中国的企业家们身上的故事，最让你为他们感到心酸或者不平或者委屈的一件是什么？

 

 

   刘东华：因为这种事实就要很多了，一个比如说说的国有企业的领导人，以褚时建为代表的59岁现象，然后用国家给的一点资源，为国家创造巨大的财富，但自己的价值根本就得不到应有的承认，然后呢，一不小心用不恰当的方式违规了，然后呢家破人亡，刀下留人就算是不错了。所以呢，就是你比如说褚时建，死缓，后来保外就医，然后呢，其实在人们的心目中，其实人们有的时候心中是有一杆称的，像这样的人，在人们的心目中实际上仍然是一个英雄，就国有企业是一种类型。

    

 

   刘东华：民营企业，就刚才说的，就比如说民营企业原罪，这个原罪，我知道这个词实际上是从冯仑这儿来的，源于圣经的基督教的一种说法，但是实际上我觉得冯仑他其实是有，本来有某种半开玩笑的说法，结果后来这个标签就贴上了，而实际上在我看来中国的民营企业家作为一个群体作为一个整体，他在中国社会进步乃至市场经济发展早期，他不是原罪，他是元功，因为其实他中国过去改革开放之前为什么那么落后呢，是因为落后的生产关系把生产力束缚住了，而改革开放初期，政治家说，可以去大胆的创大胆的试，但是怎么做不知道，摸着石头过河，那谁来摸？谁来趟？那雷响了炸谁？那就是这些人，他们在前面趟雷，他们在前面开路，而且在整体上把整个的中国，中国30多年改革开放的成就，全世界都很震惊，主要是谁在带着大家干呢？政治家是制度创新，真正干的还是企业家，所以我觉得他们本来是元功，结果呢就弄成了原罪，然后就因为这个原罪，不管是媒体，还是有各种，比如说重庆的唱红打黑，尤其是打黑，打黑，黑打，打黑还是黑打，关键是你这种心理，这种氛围，这种意识，就给了哪怕是黑打，就给了它的一个好象是名正言顺的一个理由。

    

   所以就是这里面，这种，因为你说企业家的那种一般的苦、累、难，没有人，不说没有人在乎，大家都觉得这正常，因为所有美好的东西，有大价值的东西，如果你想获得你就应该付出常人付出不了、承受不了的代价，大家认，但是呢，更多的比如说体制的、政策的，乃至于法律的、环境的很多东西，它带来的确实就是很多人欲苦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