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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企》:刚才您说要找一个好的政治制度来配合这个经济制度,那么您觉得这个政治制度应该是什么样的?
张五常:我不知道。我要从头再想想。但是我曾经建议,要把地区竞争制度搞清楚怎么回事,把它确定,写进宪法,然后再去修改政治制度。三四年前我就写了这篇文章:《还不是修宪的时候》 。我个人认为地区的竞争制度是重要的制度。我调查了两年多才明白,外国是没有的,历史上也没有的。
《东企》:您担心中国会碰到很大的外部危机吗?
张五常: 生产上,竞争和冲击,一点都不担心。只要制度好,我会把钱都押在中国上的。
《东企》:比如银行坏账,您从来不担心?
张五常:卖掉,卖掉。连坏账一起卖掉。无论有多少坏账,总会有人愿意出钱来买银行的。我曾对央行的朋友说,外国人收坏账是很有本领的,中国人收不到,外国人收得到。要卖就连坏账一起卖出去。坏账政府不要背黑锅上身了。
中国的学术
《东企》:您也提到过,中国在学术竞赛上一塌糊涂,这会影响未来中国的发展吗?
张五常:当然会啦。我很佩服当年的英国,这么小的国家,没有什么钱资助教育,可是回头看,经济学有斯密、李嘉图,物理学有牛顿,生物学有达尔文,文学有莎士比亚,画画有特纳,很多人才。人家形成了学术气氛。
你要问我,中国人是不是比英国人聪明,未必,但是中国人是不会比英国人蠢的。中国有这么多人口,出了多少个国际级的思想大师啊?我不是指杨振宁、李政道,他们是物理专家,也是从美国起家的。
《东企》:您觉得您自己算吗?
张五常:我自己就不要讲了吧?(笑)
中国近代没有出现多少个思想大师是讲不通的。你看人家美国,思想大师多得很,任何一门学术都有。
《东企》:为什么呢?
张五常:中国的学术气氛不对。现在大学考试,老师还要被关起来改卷子。跟从前的科举试一样,还害怕老师会作弊。收学生不要管得那么严,美国是有很多是公开考试的,但大学收学生,一般不大理会那些考试,中国太注重考试。
现在好些学校是公非公,私非私,也是说,老师在外面赚外快。美国也有这种现象,但中国要普遍很多。一个博士生导师,可以带三十几个博士生,这是发神经的,三几个已经太多了。博士粗制滥造。还可以看到一种生意,有替人家写博士论文的,在哈佛没有这种生意可做,牛津、剑桥都没有这种生意。
《东企》:缺乏思想家、缺乏学术自由,我们会不会成为一个长久的模仿别人的国家? 张五常:你看现在网上,骂我的人数以百计。没问题。你骂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我看到这么多年轻人这样子骂法,这种态度怎么做学问?
我不是生气,而是伤心。骂人毫无根据,一点内容都没有,只是破口大骂乱来的。他们不懂得人与人之间需要互相尊重。
这些所谓愤青,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和谐的社会可取,但思想上学子也要有冲击。在教育的基本结构上出错,会出大问题。
《东企》:这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张五常:找一些真正懂得教育的人去从事教育吧。说起来话就长了,你不能让外国人来帮你做,因为外国人不懂中国文化,但一定要找一些真正有学问的学者来做。十七八年前,我就写得很清楚了,说10年以后,最多15年以后,内地一定有比我高明的经济学者。今天我有点失望。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一向都这样看。我念书的时候就是要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你说我是不是比马歇尔好,我当然比他知得多。我念他的书我怎么可能不比他多走几步?你说我是不是比科斯好,是不是比艾智仁好,我当然比他们知得多,因为是他们教我的,如果我不比他们有长进,这个世界就没有进步了。不是比他们伟大,也不是天赋比他们高,而是经济学知得比他们多,比他们深入。任何老师教学生都有这样的期待。现在,开放改革30年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学子不多见。 《东企》:你怎么看现在的中国知识分子,还能再现历史上的那种辉煌吗?
张五常:教育制度要改啊。老实说,对北京的领导人来说,有很多地方他们是值得称赞的。
有值得称赞的地方,要称赞得很厉害,因为他们有成绩给你看。但中国要把学术搞起来。可是现在看,不成气候。有些时候你看一些号称知识分子的人在网上的评论,凶神恶煞,粗言粗语的。这样搞学术气氛不对。弗里德曼和萨缪尔森争论的时候,就没有现在中国人这种口气的,虽然争论,他们两个还是非常好的朋友。中国就不是这样子,一骂起来,毫无学术辩论的规格。这文化是有问题的。
我知道在生物学方面,中国人是可以做得很好的 。现在的有钱人大都是投资地产,其实我觉得生化方面中国人的研究是很好的,应该大手笔投资的。
《东企》:二十多年前你写那个小册子的时候对中国很乐观,现在不是那么乐观了?
张五常:那是对经济方面的乐观。这两三年我开始担心了,但是我还没有到悲观的地步。那个时候人们很悲观,而我很乐观。他们大悲观的时候,我大乐观。但是等到人们大乐观的今天,我开始担心了。
编辑:
徐会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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